买来的是单卡录音机,单卡就是只能装一盒磁带,体型比较小,但是看上去很厚实,有点儿像板砖。
这年头单卡已经有点儿过时了,大部分小年轻用的都是双卡,买来以后呢,一只胳膊拎住录音机的上头,另一只手踹兜,然后播放着音乐站在街头吹着冷风,这就是这年代的靓仔们最流行的装逼方式。江弦买单卡的原因当然是便宜,可以多买几台。
他手里不缺票,运气好,柜台也没缺货,最后400块一共拿到手三台三洋牌的单卡录音机。
柜台附近的客人都震惊了,人人羡慕,目光火热。
“妈呀,这对小年轻得是什么人物呐?”
“就是说呢,买录音机这玩意是按斤称着买啊!”
“哟,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再大富大贵也得败光喽。”
“没眼看没眼看,世风日下,这是朝着资本x义靠拢。”
有人惊叹,有人揣测,有人好奇,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发酸。
江弦也完全不搭理,和朱琳抱着盒子就走。
出了大门,往前走了一截,忽然被人拍了一把,他侧过头一看,看着一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哥们儿,大夏天戴着帽子和口罩。
“哥们,买东西呢。”
这会儿社会不太平,江弦把朱琳挡在身后,警惕的看一眼他。
“有事儿么?”
对方嘿嘿一笑。
“您要带子不?”
“带子?”
江弦奇怪起来,“什么带子?”
“黄带。”
对方打量一眼四周,随后拉着他去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街道,马上看着一个同伙,应该是有个客人刚从他同伙那儿买完东西,见江弦过来,把东西往衣服里一揣,紧张的低下头快步离开。
“都有啥带子?”江弦问。
“你自个儿挑。”
江弦非常娴熟。
“日韩的有不?”
“没。”
“那欧美的呢?”
“没。”
“港台的总有吧?”
“有!”
那人很热情,“邓丽君的你听不?邓丽君现在最流行了,你去广东那边儿打听打听,谁不听邓丽君。”
没错,所谓黄带当然是音乐磁带,邓丽君更是此中名家。
江弦曾经看过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的一本书,就叫《怎样鉴别黄色歌曲》。
像什么《路边的野不要采》《蔷薇处处开》.都在书里被标记为黄色歌曲。
由邓丽君重新演绎的《何日君再来》在其中更是被列为典型中的典型,属于得偷偷摸摸听的国语小黄歌。
这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江弦作为一个后世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悲,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
毕竟这样的局限性,哪怕在后世他的时代也依旧存在。
江弦挑了几盘带子,利利索索完成交易。
抱着大盒子小盒子和朱琳一块儿回去。
回家以后,他动作麻溜关进门窗,拉上窗帘。
朱琳看他这么自觉,心里非常满意,放下东西,配合的回到卧室。
结果在床上坐了半天,都没看着江弦他人。
喊他几声都没回应,她一翻身,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发现江弦脑袋上戴着个耳机,正是从日本买回来的索尼walkman,也就是随身听。
“好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江弦听着这首邓丽君重新演绎的《何日君再来》,声音极具邓丽君的特色,非常干净空灵。
在《怎样鉴别黄色歌曲》当中介绍道:
“这首歌是旧社会舞女劝客人喝酒时所唱的,近些年被资x主义女歌手重新演绎,是典型的黄色歌曲,宣扬色情淫秽颓废内容,腐蚀人们心灵,是人民群众的精神腐蚀剂.”
“不就是首歌么。”江弦嘀咕着,从卡带里取出磁带。
磁带不是原版带,是拿空白带翻录出来的,没有封皮,只在上面写了些数字作为标记。
江弦把录音机放好。
回头谢晋会来京城挑演员,不过电影拍摄场地还是在前线。
没错,《高山下的环》就是在前线拍的。
江弦还记得曾经讲过有人在《环》的评论区吐槽,“战争镜头拍的也太烂了,假的一批,战士从战壕冲出去冲锋还要先打个滚,莫名其妙的好笑。”
下面回复都是骂他的。
因为《环》这片子就是在前线拍的,好些战争镜头都是真正的作战场面。
如果这片子的镜头都不真实,那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部战争片真实。
至于战士们从战壕冲出去先打个滚.这就是最真实的冲锋场景。
真打仗的时候,战士们冲锋才不是和后世的电影电视剧一样,跟吴京似得从战壕里一个飞跃上去,端着枪嗷嗷叫着就往上冲,每一颗子弹都能带走一个敌人,还特么不用换弹夹。
将士们冲锋一般都是从战壕里出去先往前滚一下,这是为了缩小自己中弹的概率,然后才看情况决定冲的方式,大部分时候都是匍匐,连滚带爬的前进。
“这些歌你送到前线,上头不得处分你?”朱琳听完一首《夜来香》,紧张心跳的同时,也替江弦担心起来。
“这是我买回来自己听的,怎么能拿这些歌给战士们。”江弦说。
这会儿一切都敏感,今年尤其敏感,毕竟有个邓丽君铁粉开着飞机去追星了。
所以即便江弦知道将士们肯定也爱听邓丽君,也还是要谨慎。
他可不想这么一桩好事儿最后办成了坏事儿。
“我回头再买一盘大杂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