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莽之中,除了蛇爬过树叶的沙沙声,便是老鼠在啃食树根的声音,这里最多的声音却是树稍上鸟雀的啼叫——那东西太小,不够吃的。而且它也上不了树,抓不了鸟雀。
没有发现鹿,更没有找到羚羊,已经奔逃了几日的白狼,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林莽间的蝉鸣,不仅让它烦躁,也更加的饥饿。它来到溪边,再次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危险,这才低头喝了两口水,然后又抬起头来查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又低下头喝了两口水。
喝了一肚子水的白狼,走起路来腹中“咕噜咕噜”作响。这声音混杂了四周的燥热,使它潜行的本事大打折扣。白狼只好降低了速度,压低了身子,在林莽间缓慢穿行。
突然,一股极为刺激的血腥气传入了它的鼻尖,钻入了它的腹中。片刻之间,它不断吐出的舌头,便有滴滴的水珠落下,而腹中则有肠鸣声大声的呼喊着。
压低了身子,再压低一点,白狼几乎将身子贴近了地面,缓缓地朝着血腥气的来源爬去。
一处平缓的地面上,堆满了枯枝败叶。在其中有两个只有手臂粗细的深洞,血腥气正是由此而来。
白狼脸上竟然露出拟人化的嘲讽之色:这是陷阱!它从空气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它用前肢轻轻的踩了上去,故意压断了几根枯枝。只听“啪”地一声,枯枝折断的声音瞬间打乱了蝉鸣的节奏,蝉鸣顿时一滞。
白狼借势猛地向外一跳。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它有些疑惑了。他再次轻嗅了空气中的味道:血腥气,好像是山鸡的血腥气,蛇鼠的腥臭气,枯枝败叶腐烂的味道,都没有逃过它锐利的鼻子。
狼族的谨慎与耐心,促使它退到一旁十几丈远的地方,潜伏起来。并且时刻注意着这里的一丝一毫的异动。
一个多时辰后,血腥气中开始散发出一种食物腐败的臭味。
白狼再也忍耐不住,它也清楚,再不过去将食物掏出来,鲜肉就会变成臭肉,根本无法食用了。
于是它来到洞口,鼻子再次深深吸了一大口。确认没有危险,便伸出一只爪子进去,想将里面的食物掏出。
然而洞口虽然很窄,洞里却很大,一只爪子根本无法将山鸡取出。幸亏一旁的另外一个洞口离得很近,白狼便伸出另一只爪子进入洞中,帮着将山鸡抓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山鸡慢慢被抓到了洞口。
突然,一双大手如同铁钳一般,将白狼深入洞中的两只爪子紧紧抓住,死不松开。
白狼大惊,使劲踢蹬着后腿,想将自己的双爪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只见白狼身子向上一窜,一堆“枯枝败叶”猛得升到空中,随后散落一地。
枯叶散尽,一块长约半丈,宽约三尺的厚实木板浮现而出。
木板此刻被背在一个高个子的少年身上,此时正是此人双手紧握白狼前爪,一脸地狰狞之色。
两只大手虽然有些瘦弱,但是青筋暴起,死死地将两只前爪向前抽,将白狼的头颅顶到了木板上,让白狼根本无法咬人。
此时,隔着厚实的木板,白狼已经被高瘦少年背在身上,只有两只后爪正在拼命的刨着木板,然而木板厚实,一时间无法抓破。高瘦少年背着木板与白狼,急匆匆的向山下走去。
一阵阵眩晕感袭来,让背着白狼的年轻男子身形不由地踉跄了几下,随后再次强行站稳,一步一步的向下挨。
眩晕感并不可怕,这种因为饥饿和疲惫的眩晕感他自小已经习惯,只要咬一下舌头便可以清醒过来。
他此刻害怕的是另一个东西,这东西在他很小的东西便在他体内了。
那便是完全不受他控制地心神离体。
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去到玩伴家中,正好遇到长辈在打铁,叮叮当当的声音颇有韵律之感,再加上火星四溅,风箱呼啸,他竟然呆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一个多时辰。
起初玩伴还以为他是觉得好玩儿,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其他玩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看到流水会发呆,看到草木枯荣会愣神,有时看着远处的天柱峰都能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上半天。
随着他慢慢长大,这种情形愈发严重。
春、夏、秋、冬四季变幻,风、雨、雪、霜、雷电这些很寻常的东西,都能让他失神。而且,一旦陷入到这种状态,周围的人无论是喊是叫,是打是骂,他尽皆感受不到。
发呆、愣神的次数多了,傻子的外号便被人叫了出来。
幸好杨老学究出面为他正名,说他是村里最聪慧的孩子,将来最有出息的也是他,这才止住了这股嘲笑之风。
而读过书之后,他的心神似乎开始稳固起来,这种心神离体发作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只是会偶尔发生。
他此刻最怕地就是这个。
因此一边走,高瘦男子一边在心中祈祷,祈祷体内那股奇怪的感觉千万不要来。毕竟在洞中埋伏的三天之中,这感觉已经来了一次,万幸的是,在最终、最关键的时刻,他醒了过来,并一把抓住了白狼的两只爪子。
咬了咬舌头,感觉到了上面传出的剧痛,高瘦少年似乎清醒了一些,尽管已经三日水米未进,但他不敢停留,趁着天色还亮,快步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