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1:彩虹之国(8)
和欧洲依照传统国家边界划分行政区域的办法不同,eu在非洲的工作出发点是便于管理。因此,当时最早一批欧洲殖民者无视地理环境而粗暴地使用经度和纬度线在地图上画出了一块又一块整齐划一的方正土地,这种做法后来被证实后患无穷,同时打乱了非洲土著的传统部族界限。早期的殖民者先驱巧妙地利用土著之间的矛盾扩展自身的势力范围,他们通过支持一批土著攻击另一批土著来削弱整个土著群体的实力。同时,从法国大革命以来的尚武传统让eu公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留着民兵武装和人人持枪的意识,尤其是在治安尚不稳固的非洲殖民地地区,定居在此的移民必须学会自卫。
这种现象在进入共和历第2世纪后出现了变化。通过一系列法案,eu逐渐剥夺了公民组织自卫武装的权利,大部分功能被收归受eu控制的相关部门。只有在非洲,这类早已被淘汰的传统还能见到最后的踪迹,那就是在土著暴力活动威胁下决定重新捡起武器的其他公民们自发组织的游行。麦克尼尔来到罗德西亚的第二天,他就有幸看到了步枪协会的人在城市内举办集会。有数千名市民参加了活动,他们声称警备军已经无力保护市民,必须让市民自己拿起武器才能保障当地公民的生命安全。罗德西亚也许乐见其成,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干预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会活动。
“他们要是敢在巴黎这么干,军警会把他们的脑浆都给打出来。”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坐在路边的酒馆里看着外面正举着各种横幅路过的人群。两人都不赞同让民众持有武器,认为这么做只会增加暴力活动和犯罪,并不能让需要得到保护的人真正免于受害。在门上加上一把锁头是为了防住九成的普通人见财起意,而不是防住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偷窃的职业窃贼。指望平日做着守法公民的普通市民用枪械对抗刀口舔血的劫匪或武装人员,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得体谅他们,罗德西亚这几年的经济一直不太好,物价上涨速度比平均收入快多了。”老杰克点了两瓶啤酒,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吧台前方,“这里可是非洲最著名的外汇贩子投机场所,许多以高于或低于国际汇率的价格倒换外币的投机商人就是在这里发大财的。他们是赚翻了,市民就倒霉了。”
麦克尼尔看到酒吧大厅贴着一条醒目的标语:不要罗德西亚元。欧元永远是eu领土上的硬通货,它的信誉就和黄金一样稳固,这种稳固的代价自然是eu将全部风险转嫁给了边缘殖民地或其他国家。以前eu也尝试做出一些多元化的经济调整,但罗德西亚发生的恶性通货膨胀彻底摧毁了所有人的信心,这里成为了被经济学家抛弃的废土,他们甚至没有心思重新确立欧元在这里的统治地位。
“我记得您以前在罗德西亚当兵。”
“对,那是几十年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梦想着自己将来有机会做一个体面人……”老杰克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晃了晃酒瓶,失望地发现已经空了。他伸手去拿麦克尼尔面前的酒瓶,后者一把抓住瓶子,把酒瓶挪到了吧台另一边。
“少喝点,咱们还有工作。”
“没错,我得记住这一点。”老杰克悻悻地缩了回去,“……总之,罗德西亚以前是个非常繁华的地方,最近几年的问题被归咎于当局越来越多地任用土著进行管理,报纸上经常有人说智力低下的土著不配治理庞大的非洲。”
许多意气之争最终被证明都是生意上的纠纷造成的。靠着战争起家的军火商到了和平年代就面临着破产或是被其他行业巨头超过的风险,他们需要一个可靠的稳定收入来源,不仅足够养活他们自己,还要能支撑与之相关的整个工业生产和运输链条。非洲的移民后裔人口一年比一年多,几乎呈现出几何级数增长的趋势。即便如此,和欧洲本土相比,在非洲生活的压力依旧较小,有些在欧洲难以生存的公民也会选择到非洲闯荡。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它能够为各行各业带来无数商机,如何让这些人都购买自己的产品或服务,成了商人们迫切地需要思考的问题。大多数商家在欧洲本土没有强大的后台,只能凭借各自的本事互相斗争,这在本土看来也许是经济规律的一部分。
“在我看来他们和地平论协会没什么区别,都是逢人便发传单和讲道的神经质无业游民。”麦克尼尔看到三个穿着步枪协会统一制服的青年走进了酒吧,向酒吧内的顾客分发准备好的传单。他对公民能否持枪完全不在乎,要不是他在传单上忽然看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名字,他甚至不想接下这份传单。
看上去比麦克尼尔小几岁的青年充满期待地望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传单的麦克尼尔,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对他们主张的事业感兴趣的人。麦克尼尔从传单中了解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向来是步枪协会的支持者,同时主张用强硬手段对抗土著,和怀柔派完全针锋相对。在整个白人群体中,任何想要向土著妥协的言论都是背叛,应当受到惩处。因此,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杀死豪尔赫·迪亚兹的消息传来时,许多人把他看作英雄,认为是一个十字军战士杀死了祸国殃民的共济会卧底。步枪协会的宣传口号之中,就包括要求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罪释放。毫无疑问,阿达尔贝特既然持有这种观点,他父亲赫尔佐格总督本人同样不会在土著问题上服软。那么,明知赫尔佐格会拿出强硬态度的那些人,为什么还会煽动土著进行暴力活动呢?
“看来我们有共识,我也认为赫尔佐格少校应该被无罪释放——不过,我认为他根本没犯罪,人不是他杀的。”麦克尼尔和面前的青年握手,“你们有没有举办类似的活动为他提供支援?”
然而,和麦克尼尔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步枪协会在这起案件上的看法与他截然相反。麦克尼尔相信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不会杀死跟他私交甚密的同学,或者说他认为真凶另有其人;步枪协会则必须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成为一个杀人凶手,正如同他们赞美十字军东征和那些屠戮土著的殖民活动一样,这是他们所信奉的欧洲中心论的一部分。过去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屠杀行为的当事人极力否认事实,而他的追随者却不断地夸大事实并将其吹捧为再世英豪。当麦克尼尔声称赫尔佐格少校无罪时,他换来的不是赞同,而是讽刺和挖苦。步枪协会那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不会容忍有人把他们的神像头顶的光环拆下来。他们言辞激烈地反对麦克尼尔,认为麦克尼尔不仅不想为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伸张正义,反而是要污蔑这位当代的英雄。被批驳得哑口无言的麦克尼尔只得看着这些狂热的青年离开酒吧,他垂头丧气地和老杰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