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百里佳木会点头称是,甚至可能会开口谴责邵曦一番。
却不想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双眼看着陆修文,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哦?殿下有不同的看法?可否说出来听听?”
百里佳木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说道:“景元使臣羞辱礼部官员自然是不对。
“可为何礼部的这些官员在明知对方提出如此要求是羞辱他们的时候,却依旧照做了呢?
“我相信当对方提出这种过分要求的时候,他们一定也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可最后礼部尚书梁德政却做出了妥协。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礼部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中。
“我虽然身在东宫,可对外面的事情也并非全然不知,这景元帝国的使团进入我东穆国之后,似乎礼部并未派出官员前往东平关迎接使团。
“而使团却依旧如期抵达济州城,可刚刚到了城外便被拦在了外面,此事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大将军所为。
“宫外带回来的消息是使团就在济州城外扎营做饭,不打算进城了,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为皇祖母贺寿之事。
“想必梁德政紧张的是这件事,所以才不得不出城迎接。
“虽然两国之间一直不睦,可使团出使讲的是个礼数,先是东平关失礼,后又在这济州城外对人家的使团无礼,换是我也会反击。
“既然失礼在先,遭人刁难也就是意料之中,说起来也全是他们礼部自找的。
“不过我身为太子站在东穆国的立场上来看,那景元使臣确实是很狂妄,可我又说不出他哪里不对。”
陆修文听着百里佳木的话,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太子果然是个能够明辨是非之人。
他虽然以东穆国太子的身份认为邵曦有些狂妄,但于情于理他又对景元帝国使团之事表示了理解。
其中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以及是非曲直,他都能够了解和分析得清清楚楚。
而不是仅凭着自己的好恶来做出评价,这是让陆修文感到最欣慰的。
“那么殿下认为圣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毕竟礼部官员为景元帝国使团牵马,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不管怎么说都有失国体,殿下觉得圣上会不会对景元的使臣问罪呢?”
对于这个问题,百里佳木倒没有什么犹豫,很痛快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我能想到的事情父皇必然也能想到,既然是我们理亏在先,自然没有理由去向人家使臣问罪。
“再说了,将此事闹大的话对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谁会顶着一张被人打红的脸到处告诉别人自己被人打了?
“此事应该会就此不了了之,就算父皇要问梁德政的罪,那也是等使团离开东穆国之后。
“父皇也未必会这么做,毕竟此事若没有父皇的默许,他们也不敢如此擅自妄为。
“只不过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牵扯到父皇的头上,否则我东穆国真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见百里佳木分析得头头是道,陆修文心中也感到十分欣慰。
这个太子虽然年轻,如今却已经能够将事情看得如此通透,这对他未来接掌皇位是有很大好处的。
手中掌握权力是一回事,懂得如何使用权力则是另一回事。
百里佳木生于皇家,长于宫中,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是权力的拥有者。
可若是不懂得如何使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权力,那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种灾难。
匹夫无罪还怀璧其罪,更何况他身为皇家之人?
如今又是东宫太子,若是不懂得如何运用自己手里的权力,将来势必会被有心之人所谋篡。
到那个时候,他虽然名义上是皇帝,实则却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一个傀儡罢了。
如今看到百里佳木有此番心思,陆修文也甚感安心,东穆国将来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应该不会有错。
“刚刚殿下也说觉得这景元帝国的使臣太过狂妄,可除了狂妄之外,殿下对此人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呢?”
百里佳木似乎在等着陆修文的这个问题,见陆修文终于问出了口,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当然有!此人虽然有些狂妄,但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佩服他?他对我东穆国如此无礼,甚至戏耍礼部官员,殿下又何来佩服一说呢?”
百里佳木站起身,背着双手在书房中来回踱起步来。
“正是因为此人足够狂妄,才让我感到佩服。
“听说此人年纪与我相仿,如此年纪便能被景元帝国的皇帝委以重任,带领使团出使我东穆国,料想此人绝非平凡之辈。
“东平关未见礼部迎接,他却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带着使团来到了京城,到了城外遭人刁难使团不能入城,他也并未前来理论。
“而是选择就地扎营,这倒是反将了大将军一军,同时也等于给礼部梁德政下了最后通牒。
“使团进不了城就不能给皇祖母贺寿,这个责任到时候任谁都担不起。
“他是景元帝国的使臣,贺不贺寿对他来说未必有那么重要,可对于尉迟大将军和梁德政就不同了。
“此番以不变应万变足见此人城府极深,性情沉稳,而且心思缜密,最让我佩服的是他的勇气。
“一个外邦使臣在济州城下与我东穆国众多官员斗得有来有回,而且还能逼得礼部官员们为使团牵马。
“往年景元帝国派过来的使臣,先生可曾见过有这样的?”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百里佳木对邵曦的钦佩之情已是溢于言表,陆修文看在眼中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殿下,若是在太后寿辰之前能与此人见上一面,殿下可愿意?”
“与他见上一面?在哪里?在这里吗?”
“不错,就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