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瘸子知道,陈平一从很小的时候就对那些江湖的打打杀杀颇感兴趣,还不止一次亲眼见过那些个江湖门在他们经过的路上相互拼杀。
可能是因为当时年龄太小的缘故,第一次看到那刀光血雨,陈平一竟然未被惊吓。
陈瘸子当然见不得让自己的孩子看见那些飙血场面,于是便用手掩住陈平一双眼。可陈瘸子不知道的是,那一次透过那粗超的手指间隙,陈平一的双眼却一直未曾闭上。
杀戮。在如今的中原,比比皆是。好像那些个江湖之人,逢人不说自己最近杀了几个人,都没资格上酒桌。
谁都不会在意你是否真的杀了人,亦或是你杀了多少人,别人在意的是那“道”,杀人之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所谓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你若没有那杀戮的念想,我又何必跟你结交?若有人前来杀我,你才能拔刀相助。
可是大多数人都还没悟到,终将那杀你的人,可能就是曾跟你在一起喝酒的那个人。
……
第二天一早,他们租的那个破旧小院子里多了一口大缸。大缸下面供着柴火,烧的很旺。
陈平一还在迟疑的时候,玄陵子拎着他衣服领子,就把他扔到了那口缸里。陈平一这才发现,缸里竟泡着很多药草,那股刺鼻的药味,在热水中尤为强烈,竟熏得他难以睁眼。
刚要起身,就被一把按下去。
再起身,又是一把被按下去。
……
反反复复尝试了能有七八次啊,陈平一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躺平了。
主要还是适应了水的温度,虽不知师傅想要做什么,但自己再坚持片刻也就会出来,大不了不睁眼呗,大不了就捂着鼻子不去闻这些刺鼻的味道呗。
可是—那是持续滚烫的热水啊!
没过几息,缸中的水温就迅速蹿升上来,陈平一没在水中的身子被烫的通红。那张乖巧的、滑滑的小脸蛋儿,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就感觉那一股股热气直往身体内钻,进入每个毛孔,进入肉里,进入骨头里。
那稚童的哀嚎声在院子里盘旋着,让在远处的“小黑”都止不住地嗷嗷掉眼泪!是的,那头驴哭了,哭的可惨了。
那时还体型矮小的“大黑”跑到了黑驴的跟前,“旺旺”叫了两声,那驴立刻不哭了,谄媚地用自己的头,碰了碰狗屁股。
他特么居然是用狗毛擦眼泪!
当然,那缸里自然不会是滚烫的开水,若真把水烧的滚烫,陈平一早就已经煮熟了。
外面的陈瘸子拄着拐杖,负责听那玄陵子的口令,一会撤火,一会又拱火。
是的,一个老头,居然拱火煮自己的孩子,听上去就瘆得慌!
大约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期间陈平一几次近乎晕厥过去。都被玄陵子叫醒,用的办法就是那种一个劲的摇晃肩膀。
想想那可怜的八岁稚童的小脑袋,在热气腾腾的药岗里,转了圈的丢当地摇摆。
你别说,想想就挺好玩!
可陈瘸子不觉得可爱,真不觉得可爱。那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到现在的孩子他怎忍心看到这般场面。
是的,他不忍心!
于是,他转过身去,又把刚才撤走的火盆放到岗下,又添了几根柴火,继续烧。
添柴火的时候还不忘裹一口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