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说这些,让我先杀到你认输为止!”
鹤之芳不再将心思放到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上,盯着棋盘看了片刻,抿嘴摇头:“看起来,师兄的心也乱了嘛,这几步,是章法也没有了,破绽也露出来了。”
随即,鹤之芳捏起一子,轻轻点向棋盘。
“我与师兄对弈,其实还是想验证我的猜想,对弈之道,以刚济柔,以柔克刚,和归一之道一样,也讲求个遵循自然,有为无为,无为是为,一步看百步,百步如一步,你说对吗,师兄。”
张凌尘看着鹤之芳落下的棋子,会心一笑,自己这个破绽,露得很愚蠢不说,却是连最基本的规则都忘记了。
“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步错步步错,但我所领悟到的,可还有一层呢。”
张凌尘看向手中棋子,又看向整个棋盘,无数条线相交相连之间,所空出的位置已经不多。
他顺着先前的错误走向,继续落子。
这在鹤之芳看来,感觉像是张凌尘破罐子破摔了,哪里还有赢的希望。
“师兄你这是,陪我玩儿呢?”
“不,你接着下你的,一会你就知道了。”
鹤之芳眼睛看着张凌尘,并没有理解张凌尘究竟要做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凌尘,但手下完全不留情,杀得更狠了。
张凌尘保持微笑,任由鹤之芳接连吃子,又占尽气格,看起来,不用多久,张凌尘就要输得彻底了。
但张凌尘似乎完全不在意,虽已尽数落了下风,却还是完全不按章法,依旧以先前不讲规则的那种棋路往下走。
“师兄,你究竟,要做什么?”鹤之芳实在不解,这盘棋下到这里,张凌尘几乎可以直接认输了。
“棋之道,有如人生,错了,可能真的就是错了,已经发生的,没法改变了,我们谁也都回不到过去。没有发生的,我们谁都看不清,也就不存在对错了。”
“只是如今,你我研习归一之道,自然还是不能改变已经错了的事情,但是未来,终究逃不过这套法则。”
鹤之芳听到张凌尘这样说道,淡淡凝眉,盯着张凌尘的棋路看了很久,即便连喝一口茶,眼神都没有离开棋盘。
张凌尘的话,也一直到在她脑海萦绕,张凌尘这一手,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以错为错,不变棋路,不改其道,从而做到一错再错了。
她脸上露出不可言说的一种表情,这种表情,就好像自己被耍了一样,但是,归一之道,恰恰正是如此。
“师兄的领悟,的确要比我高出一层,甚至,不止这一层。”鹤之芳说着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毕竟,这层领悟,要不是在这盘棋上,自己可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可以得到。
她目不转睛,眼前像是生出了万千棋路,一道接着一道,幻化着,演变着,以无数种可能或不可能的方式展现在她的眼前,但是,无数棋路辗转万千,缤纷变换,最终,还是落回了张凌尘最后轻轻点下的那一子。
这盘棋,张凌尘可以有亿万种方式赢她,错是一条,对也是一条,但终究的落脚点,不会改变。
这,和这盘棋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就是归一之道!
鹤之芳终于看懂了这一点,拍着手,摇着头。
“师兄,这盘棋,我输了,我心服口服。”
“我原以为,看过那些书籍,按照棋路所走,即便是输,也不会太过难看才是,况且我也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已经可以将归一之道运用到这个程度了。千遍万遍,千变万变,结局都是注定的,或者说,结局都是由你而来决定的,对吗?”
张凌尘摇摇头:“我对于归一之道的掌握,也就只到如此了,想要真正运用到修行之上,可能还是要费很大的力气,要走很远的路,但是归一之道的精髓,其实就是如此了。”
“黑白演绎如世事,纹枰对弈悟人生。我们眼前这块棋盘,其实也是一方自成的世界,就看你如何看待了。这棋盘与天地浑然一体,茫然无边无际,观之似仰视浩天,又如同俯瞰大地,能走多远,就取决于你能看到多远。”
“师兄,这是你什么时候领悟到的。”鹤之芳问道。
张凌尘笑了起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实不相瞒,就在刚刚,就在我走错那一步时,就在我看出这一步像是胡乱摆放的棋子之时。”
“这真的很难得,师兄,我要恭喜你,在归一之道上,你总算入门了。”
张凌尘搁下茶碗,点头道:“对,的确是入门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观天地之运转,悟阴阳之法则,感万法之命理,念自然之变化,所得颇多,但总归还是隔靴搔痒,始终觉得握不在手中一样,要不是你和我的这盘棋,还真是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呢。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师妹呢!”
鹤之芳开心地看着张凌尘,内心很是为张凌尘感到高兴。
“师兄,不是我说,我总觉得,虽然如今你也只有开元小乘,但你今后的路,还不知道要走多远呢。”
张凌尘点点头:“所谓开元,是通天地法则的一种直观表现,往后无论多远,还得是要稳扎稳打才行。”
“那是自然,但是归一之法,世间再无人能掌握,师兄,我相信你!”
张凌尘指了指鹤之芳:“谁说再无人能掌握,我看你,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了。”
鹤之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张凌尘看着鹤之芳笑得如此开心,也是淡淡微笑着。
“入了这法门又如何,自己的命数,究竟还是很难逃过一死的,很难很难!”
回到自己住处,张凌尘掏出碧溪,反复看着,犹豫很久,终于还是催动元气炼化起来。
就像先前的那盘棋一样,如果错了,就错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