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阴云重重的压向地面,才下午三四点就仿佛要入夜了似的,寒风呼啸,肆无忌惮的撕扯下凋零的枯枝和树叶。
田云此时却还在旁边的小河里面搓洗着衣服,双手满是冻疮和血口子,表情却是木然的。
她单薄的身体因为寒冷不停的颤抖着,左颧更是高高青肿,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可以说是钻心的疼,正是昨天被怒气冲冲的丈夫殴打一顿所导致的。
不仅如此,因为赤砂糖的事儿,田云回家去之后还被婆婆痛骂了一顿,饿了两顿饭,几个妯娌都在旁边翻白眼说风凉话。
对此田云都是默默的承受了,她一面机械的挥动着洗衣棒槌,一面担心的想:
“不知道大春怎么样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去世的婶娘啊!”
想着想着,田云的眼中都满是泪水。
而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个女人已经叫嚷了起来:
“啊呀呀,田云你怎么还在这里洗衣服呢,刚才一大帮人看到田大春那王八蛋提了一把大刀气势汹汹的去你家里了,没准现在两人都打得头破血流了呢!”
这女人的口吻当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不是别人,正是平时和田云不对付的徐家大媳妇。
听到了这消息,田云心中一惊一紧,然后就是难言的焦虑与惶恐充斥心头,田大春那个混不吝的性子还真干得出来这事儿!
一时间田云连正在浣洗的衣服都顾不得了,扔下洗衣棒槌就朝着家里冲了回去,路上摔了两跤都不觉得疼。
接下来田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家里,用力推开了大门,同时带着哭腔大叫了一声:
“大春你住手!!”
然后田云就呆住了。
家里的火塘烧得正旺,一股混合了酒肉的热气扑面而来,弟弟田大春正和丈夫推杯换盏的,看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就差点要烧黄纸拜兄弟了,哪里有半点要打起来的意思。
此时见到娘亲回家,旁边扎着朝天辫的二丫跑了过来,手上嘴角都是油漉漉的,鼻涕拖出来有半寸长,兴奋的举着啃了一半的鸡爪子道:
“阿姆,阿姆!肉,肉!!”
巨大的反差直接让田云说不出话来了,她木然的抱起二丫,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前却被一层雾气笼罩住了。
这时候宫天五已经站了起来热情的道:
“姐你回来了啊,赶快来坐下暖暖。”
丈夫张老大的态度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化,大着舌头道:
“回来了啊?咱兄弟今天特地过来给三儿送药,还提了好多东西过来,嗨,本来都是一家人,怎的这么客气?”
田云此时若置身梦中一般,呆呆的在火塘旁边落坐下来,喝了几口热酒,又吃了一块油纸包的熏鸡,这才回过神来询问究竟。
原来,吃过晌午一会儿自家弟弟就上门来了,掏出了一个瓶子说是在回春堂买的药,专治三娃的肺痨咳嗽,然后又提了不少东西过来。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田云知道自家丈夫本来平时就馋两口酒,哪怕是酒糟兑水也喝得津津有味,所以尽管平时与弟弟矛盾很深,但两人也就这么喝了起来。
听说这事之后,田云急忙去看吃了药的三娃,发觉这药果然有效。
平时三娃一旦吹了冷风就是撕心裂肺的咳,结果一丸药下去用热酒冲服,到现在都快要两个小时了一声都没有再咳过,并且也明显有了精神。
这样的变化,顿时让田云抱着三娃都直接哭了出来,毕竟她的心中还是因为赤砂糖的事对三娃充满了愧疚。
直到丈夫招呼她过去再喝半碗酒,说能活血散淤-------乡下男人好面子,这样说已经相当于给她赔不是了。
这一次宫天五带来的酒其实很差,完全就是属于下脚料酒糟最后一榨的次货,也就只是有个酒味道而已,乃是名副其实的水酒,能有个酒味道就不错了。
但在贫瘠的乡下,这样的水酒已经是普通人家一年到头来都喝不上的高端奢侈品,更难得是宫天五还装了一大葫芦过来,至少都有五斤的量,张老大喝得那是红光满脸,兴致勃勃。
但女人心思总要细一些,田云呆了盏茶功夫后便对丈夫道:
“当家的,我洗的衣服忘河边了,你先喝着,让兄弟陪我去一起拿回来。”
张老大这时候已经半醉,更是巴不得田大春滚蛋自己能多喝几杯,立即道:
“中,中!”
田云于是便将宫天五直接拉出门外,虎着脸道:
“遭瘟的,你又去偷抢了?折腾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哪来的?”
宫天五也没想瞒人,很干脆的道:
“去冰海那边赚了点外快。”
田云听了顿时惊呼道:
“你不要命了!村里面至少有十几个人都在那里丢了性命!”
宫天五冷笑道:
“我丢,现在老子若不拿命去搏一搏,之后的仙门徭就能躲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