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周氏凌凌痛失贤妹书。皇上叹了声云:“是她姐姐的。逸然出事后不久,就……舍了雨君走了。”海音有看另一张,这字迹笔力浑厚,气势磅礴。他认得,是靖王李珏的字。书云:
思情无异各铭心,别意、流水谁更深?
至今仍悔青锋利,手足怎及相思疼!
下面没有落款。这该是知道李暮青将逸然带走后写的。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伤感云:“他也够了。女个死了;妻子走了;心爱的女人被他亲手误杀了。其行可诛,其情可悯,罪犹不及,其痛足以。就不追究了。”说完长长地一声叹息,回了殿里。
海音暗暗地将诗背默下来,仍将诗笺送回书案上走了。
腊月十六,李相府门庭若市,张灯结彩。门外来了四个人。首一位,青年英俊,一身靛蓝色长袍,是徐峰。二一位,丁香色团花箭袖,是个美男子,人称玉面神鞭苏俊。三一位,形容姣好,清丽难描,一身银缎箭袖,金丝嵌玉发带,却饰了一对碧色翠玉耳坠子,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是沈兰。三人身后站着一位月白色长袍,面容冷淡的青年,当然他是夺命了。
门首的侍卫自然认得徐、苏二人。却不认得兰儿和夺命按常例问曰:“苏国舅,这二位是……?”
苏俊微笑曰:“这位姑娘是贵府公子的师妹沈兰;这位是沈姑娘的兄长。”那侍卫“哦。”了一声,道:“里面请。”
他们一行刚进门便碰到了盛思云。盛思云见了兰儿忙上前拱手曰:“属下见过兰姑娘。”兰儿颔首。思云恭恭敬敬道:“主人吩咐属下来接姑娘,请姑娘与列位往公子的院落稍歇。”蓝儿“嗯。”了一声。思云前面带路,徐峰、苏俊、兰儿、夺命,跟着。
刚那角门儿,就听身后有人云:“小姐、姑爷请先往小姐的闺房歇息。”
李宰相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小姐?一定是李婉青了,她会改嫁一个什么样儿的人呢?出于好奇,兰儿回眸一瞥。这一眼可是叫她大吃一惊。忙拉着夺命快步过了拐角。叫住思云道:“你现在除掉发带,去请师兄来。记住叫师兄立即命所有鬼谷弟兄除掉有鬼谷标志的东西。请他换了常衫,解了发带来。我有急事。”
盛思云不解,兰儿急切道:“快。一定要赶在相府姑爷前将师兄找来。”思云见情形不敢慢待,依言解下发带去了。
稍倾,李暮青来了问曰:“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兰儿云:“令姐夫就是凤麟阁的,而且似乎颇具地位。为了不扰乱令尊寿宴。我们必需收起来所有可以代表鬼谷的物饰。”李暮青颔首。将他们带入了他自己的房中。还找来了一身姑娘的衣裙、首饰。
兰儿去换了出来。秋香色白梅对襟小衫,白色长裙及地。发间并没有金簪宝钿。只是斜斜地插支碧色的小娟花,留了燕尾,配上那对翠玉耳坠子。倒也含雅大方。兰儿随口曰:“穿着挺合适,谁的?”
李暮青的脸上飘过一丝异样,没有回答,却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贺我爹?”
“当然是令师妹喽!”兰儿俏皮地回答。李暮青没有反对,也没有赞许。向夺命道:“今日较为复杂,你只管护好你的主子。”说着从袖管里取出一条月白色嵌玉发带交给了夺命。云:“换上吧。”
一切停当,李暮青带着他们去见李宰相夫妻。徐、苏二将与宰相自然有一套官样的客套。徐海音带来了一对玉如意;苏俊带来了一只老山参;沈兰向前一步福了一福云:“晚辈沈兰与相爷上寿。”夺命送上了一只锦盒。
宰相李明熹却没有接贺礼。含笑云:“老夫似乎不认识姑娘啊!”
兰儿笑云:“民女与令郎有同门之宜。”
李暮青道:“爹,她就是孩儿与您说过的同门师妹兰儿。”李明熹方微微颔首令人接过了贺礼。那家丁小视兰儿,只道她江湖小卒能有什么稀罕物件,存心给兰儿兄妹难堪,将贺礼当众打开,却是一对翡翠御笔,笔杆上雕了翠柏、苍松;笔锋是取野兔项背上最好的毛锋;有御用的落款。李明熹及在场的宾客大吃一惊,曰:“这是贡品啊!”
兰儿微微一笑云:“这是康庆王所赠,晚辈借花献佛,愿相爷翠柏苍松,福寿安康。”
正在此刻,康庆王到了。众人忙上去见礼。康庆王先于李相寒暄几句,命随从将贺礼奉上。
李明熹曰:“下官这里有样东西,还望千岁鉴定。”
康庆王“哦?”了一声,笑曰:“倒要观赏一翻。”那家丁将御笔呈了上来。康庆王见了,怔怔举目环视来宾。见兰儿向其拱手曰:“兰姑娘,别来无恙。”
兰儿也向康庆王万福云:“千岁安宁。”礼毕。康庆王向李宰相笑曰:“宰相大人好富源啊!居然能交到兰姑娘这样的奇人!”
李宰相笑着,心里却不知道这个兰姑娘的来由。与宾客客套几句,向着康庆王行了一礼,出了客厅。康庆王明白了他的意思,跟了出来。
李相又向康庆王请教云:“那位……兰姑娘到底是何许人物,还请千岁赐教。”
康庆王凝眉曰:“你不知道?”
李明熹云:“微臣实在不知,是犬子请来的。”
康庆王曰:“此女子名沈兰,号赤羽凤,是鬼谷身份极高的,相爷不可慢待啊!”
李明熹“哦。”了一声,又云:“那翡翠御笔……?”
康亲王笑曰:“那是年初圣上赐给赐给老夫的。数月前,老夫奉旨都建机要室。老夫的门客中有人举荐了鬼谷机关手。老夫花重金请了鬼谷的高人。都建者正是这位兰姑娘。”
李相颇为惊异曰:“看她年纪尚小,会有这样本事?”
康庆王道:“老夫手下三名懂机关的人高人进入机关,无一生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苏国舅和徐将军误闯了进去。老夫府里无人能解救,命人去请了兰姑娘和鬼谷少谷主才关了机关,救了二位将军出来。作为酬谢,老夫送了兰姑娘翡翠御笔。不想到是李相缘分。”
李宰相笑曰:“千岁说笑了。”康庆王笑了笑回了客厅,李相也跟了进去。这一次,却不敢再慢待沈兰了。
正待开席,皇上着便装带着捏群来了。在场人无不跪迎,皇上进来却一眼瞅见了夺命,上前相掺,云:“恩公也在?”夺命却不敢先起来曰:“兰姑娘在场,在下……”皇上道了声“平身。”众人都站了起来。
皇上问云:“兰姑娘在哪儿?”
不得已,沈兰向前一步,跪下道:“草民,沈兰拜见圣上。”
好熟悉的声音!皇上看着沈兰怔怔发呆。聂群亦是满面惊容。皇上伸手拉起了沈兰,一种好熟悉的感觉从手上传入。皇上上上下下打量着沈兰。苏俊、徐峰、李暮青无不冷汗暗流。她似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是,身形、样貌又似乎都没有见过。相貌……皇上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依稀找出了曾经的影像,颤抖着声音道:“逸然?你是逸然?”他激动到了极点。徐、苏、李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不能呼吸,冷汗再也藏不住,冒了出来。
沈兰,这个关乎一切的人儿,使劲地将恐惧、紧张往下压了压,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一点儿笑意云:“圣上,民女是沈兰。”
皇上缓缓地将拳头伸向了唇边,在指节上轻轻地咬了一下。眼睛在东方晓的脸上审视着;头脑里飞转着,不信道:“你——绝对是东方皇后!”沈兰的目光也盯在皇上的脸上,皇上咬指节的动作叫她隐隐地发现皇上的不确定。定了神道:“民女是沈兰。”皇上皱了眉;兰儿笑了笑,笑地很自然。
皇上一把扯过沈兰的玉腕,撸起袖子,肌肤如雪没有一点伤痕。皇上牙痛似得。皱着眉,咬着牙。沈兰抽回了手,低下了头。她没有伤痕?难道她真的不是?皇上有些动摇了。
众文武都觉得皇上失仪了。更有人私下猜测兰儿可能将是下一位皇后。席间,皇上坐了正坐,康庆王配席。沈兰去了女客席,被安排在了李婉青的下手。
李婉青亦觉此女眼熟极了,笑曰:“姑娘如何称呼?”
兰儿欠了欠身云:“在下沈兰。”
李婉青皱了皱眉曰:“姑娘是江湖人?”
兰儿笑云:“兰儿与令弟是师兄妹。”李婉青“哦。”了声,记起数月前弟弟曾想自己提起过沈兰这个人,侧身与李夫人耳语了几句。李夫人便令她与婉青换了座位。沈兰二次向上行礼。李夫人淡淡云:“免了。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兰儿云:“家父是做先生的。”李夫人“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却拿着戏普云:“姑娘,点出戏吧!”说着将戏单送了过来。兰儿站起来,双手接了戏单,看过后,却云:“先前是夫人点的,一定很好,请伶人再唱就好。”说着双手躬身呈回了戏单。李夫人接了戏单放在案上,云:“看来是个懂礼数的,请坐。”沈兰谢了坐,重新坐定。
李婉青看着沈兰的举动却微微冷笑了一下曰:“姑娘贵庚,可否许过人家?”
沈兰回曰:“兰儿痴长一十九春,待字闺中。”
婉青又云:“是否有意中人?”兰儿微微低头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婉青笑曰:“若流水亦有情呢?”兰儿曰:“落花流水,咫尺天涯。”李夫人方笑云:“嗯。有自知之明,记住你的话吧!”沈兰颔首云:“民女承教了。”李夫人不置可否,只继续看戏。
曲终人散,沈兰出了园子。李暮青等在那里。待兰儿走进了方云:“见过我母亲了?”兰儿点头。
李暮青云:“我母亲严厉,你在府中多住几日,相熟了就好了。”兰儿含笑云:“好不了了,夫人看中门第;师兄另选高门吧!”李暮青抬腿就走。兰儿道:“干什么去?”
李暮青很不高兴道:“跟她们说明白。”兰儿摇头曰:“何苦呢?兰儿先告辞了。”她先走了。
李暮青却去了内院,向夫人云:“孩儿一定要向兰儿下订。”李婉青劝云:“你和她不合适!”李暮青冷冷道:“那我就回师门,永远不出来。”李夫人知道儿子的脾气,忙道:“达官贵人的美貌千金不在少数,你又何苦就选那么个教书匠的丫头呢?”李暮青抬腿就走。李夫人忙扯住道:“答应你了,不过只能做妾。”李暮青仍要走。李夫人只好云:“下订,明媒正娶。”李暮青方笑了。
原来,诺大个相府竟是夫人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