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旦有了盼头,累也会变成轻松。好像眨眼时间便到了五月,正是一年端午。
这天刘暮舟在未时前将钟离沁背到了一处城池,等她醒来以后两人便肆意花了一次钱。钟离沁硬拉着刘暮舟去买了几身新衣裳,白衣青衣,甚至还有红衣……但刘暮舟是绝不会穿那种大红骚包衣裳的。
五月底有一天夜里,路过一处小庙,刘暮舟一如既往去上香,却瞧见那山神泥塑手中捧着一只小松鼠,在刘暮舟打算离开的时候,小松鼠衔来了一枚铜钱,只看了刘暮舟一眼便重新回到了山神手中。
他又哪里知道,这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什么事儿,不是他运气变好了,而是他叩山拜水,与这人间借了一路气运。
但光凭他可借不来,各国神灵,多时看在钟离沁的天赋才愿意借出这些气运。
于刘暮舟而言,这是挡灾。但对钟离沁而已,这是填补失去剑魂之后的福缘。这也是只有刘暮舟步行送钟离沁去往飞泉宗,才能让她苏醒的原因。
只不过,欠下香火债的是刘暮舟,而不是钟离沁。
贺十三初心简单,就是少年少女互帮互助而已。
六月还是酷暑,刘暮舟事儿会提前选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等候钟离沁醒来,偶尔钟离沁会一门心思拉着刘暮舟去城里晃悠。
七月初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刘暮舟只好自己住了一碗面,算是凑凑活活给她过个生辰。只要刘暮舟自己,只知道大概生在九月,具体哪天他自己也不知道。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刘暮舟说他替钟离沁看过了。而仲秋一过,北境气候便急转直下。
九月初一那天,钟离沁再次沉睡之后,刘暮舟便铺开了舆图,望着只隔着一道尚秋河的飞泉宗。若是继续赶路,不出三日,便能到了。
这大半年走来,后半截儿比前半截轻松的多。
可三日已过,刘暮舟依旧没有到飞泉宗,还在尚秋河以西。
瀛洲北境的尚秋河就是一个几字,飞泉宗在一撇的拐弯附近。
下了一场秋雨,刘暮舟在河边凿出来个洞穴,自己望着舆图,都忘记算时间了,身着没注意到钟离沁蹲在他身边,也在看着舆图。
足足过去了一刻,钟离沁这才笑着问道:“累了这么久,都到眼前了,你犹豫什么?怕了?不想将我送回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刘暮舟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他本想反驳的,可望着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眸子,终究还是苦笑一声,低头看着掌心情丝咒,呢喃道:“是怕了。”
怕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钟离沁长舒一口气,白眼道:“让你开口说话,真难!我告诉你,我钟离沁要是喜欢谁,与什么咒都没关系,要是不喜欢谁,下什么咒都没用,你呢?”
事实上刘暮舟已经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少年稚气也已经褪去,毕竟都过了十六岁了。
刘暮舟沉默了许久,又看向钟离沁,红着脸,蚊子似的低语:“我喜欢你肯定不是因为情丝咒,你呢?”
钟离沁又翻了个白眼,笑盈盈道:“想知道?把我说的剑铸好拿去山外山,到时候我就告诉你。”
刘暮舟闻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说话算数?”
钟离沁一步跳上刘暮舟的后背,微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愣着了,在飞泉宗待几天后咱们还得赶路,这趟飞泉宗绕道很远了。”
其实过了河,便是飞泉宗了。
也早有人在山门等候,只是刘暮舟迟迟不过河,他们也不能去迎。
剑客皱起一皱眉,嘀咕道:“这小子,磨蹭什么呢?”
不过一旁的妇人却道:“这样才算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过……现在的情丝咒与之前可不一样了,解咒之后的后遗症要怎么跟刘暮舟说?我现在……倒觉得他不错了。”
裴郇长叹一声:“命运啊!”
但就在此时,夫妇二人瞧见尚秋河面上,有个还算俊俏的少年踏水狂奔而来,背后是个沉睡中的姑娘。
刘暮舟一鼓作气到了山门口,望着飞泉宗的山门牌坊,久久未能回神。
他转头看了一眼钟离沁,呢喃道:“到了。”
裴郇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刘暮舟肩头,微笑道:“辛苦了,我叫裴郇,是她的姑父。”
挎剑女子则是看了刘暮舟一眼,轻声道:“我叫钟离鸢,是她姑姑,走吧,上山再说。”
刘暮舟点了点头,却先问了句:“能救醒她么?”
钟离鸢闻言,笑道:“只要情丝咒解开,她就恢复如初了。先上山,休息一会儿再说。”
可此时,那个只在万剑穿心之时才能传出声音的剑魂,冷笑着说道:“是,解开情丝咒就能救她,但你不问问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刘暮舟闻言,心头一紧,缓缓抬头望着钟离鸢,轻声问道:“前辈,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钟离鸢明显一顿,随即长叹一声:“既然你问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情丝咒两次变化,与最初已经大不相同。所以解咒的后遗症,要么你忘掉她,要么……她忘掉你。你辛苦一路……由你选吧。”
剑魂的嗤笑声音不断在刘暮舟耳边回荡。
“那牛鼻子所说,你事事难美满,年年有厄运,可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