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九成九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果不其然,用膳期间,我曾不止一次听她无意间提起宫中自由令的事。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暗示得太过明显,我竟还生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窃喜。但唇角一勾过后,我只凉凉道,本宫不过就是随意讨个封赏玩玩,你别多想。
她那时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往后便再没提起这件事。
似乎是因为有了这件事的缓和,自那以后,我们之间若有似无弥漫着的隔阂也开始逐渐消散。
其最为显著的表现,便在于我们不仅能在互怼过后心安理得坐下同桌用膳,还能在冲突之后顺理成章转道市集游玩。
甚至到了后来,我竟开始鬼使神差翻墙入府,只为同她碰面相互调侃个一两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似乎真就在不动声色之际来到我身旁,为我寡淡无痕的生活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她就像是我深陷深宫艰难求生的唯一一盏烛火,总能在毫不费力将我拉出无尽黑夜,并不断蛊惑我为之沉沦。
往后,我们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多,在一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久而久之,吵架斗嘴也成了我们每日所必须经历的一环。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改变,我更加努力想要抓住近在眼前的自由光景,也更迫切渴望留住近在眼前的温存与暖意。
宫中景象在我的暗中推动下悄然生变,各派势力逐渐凝结,皇位一跃成为一众皇子虎视眈眈的存在。
终于,在我与军师的层层推波助澜下,我们迎来了第一次机会。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出征,若是成功,我便能就此脱离深宫寻一处偏隅安然而活。
然而,军师的一番话却令我生忧。
若是以往,我大可以放手一搏毫无顾忌,但此时此刻,早已有了妄念的我,终究是无法只求自身全然而退。
因为,我怕她牵涉其中。
在出征前,皇帝老儿照常为我们安排了祈福仪式。
祭天大典当日,我想了再想,终究还是驾车出宫去接她,本想借着独处的机会提醒她一两句,结果思索了一路,始终不知该从何开口。
直到马车驶至宫门前,我才堪堪开口,嘱咐道,本宫不在的这几月中,无论宫中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必掺和也无需搭理,即便有人请你入宫行占卜之事,你也能推则推,一切皆可置身事外。
她听完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她有话想问,便特意停下脚步等她开口,谁知皇帝老儿的贴身公公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一语未出,我们便是两相分别。
参加祈福祭天仪式时,我同众人一样仰望而上虔诚祈祷。
看着观星台她娉婷而立的曼影,我恍然间忆起初见她的那一年,她也是这般在台上祈福,一本正经,却又眼带狡黠。
深宫虽在一定程度上抹去了她表面的张扬明艳,却永远无法洗淡她刻在骨子里的开朗和纯善。
而我也希望,她永远都能保持那副一如既往又没心没肺的笑容。
出征临别之际,我携一大队人马在城外等了估摸半炷香的时辰,原定的出发时间被我一推再推,直到军师出面正欲劝我别等之际,我瞥见城中匆匆奔来的一道青影。
她似乎格外喜欢青色,自我认识她以来,其衣饰物件大多以青为主,其中便属青黛色最多。
这本是个暗沉而不甚讨喜的颜色,但穿在她身上,我总觉这颜色明朗得很,不仅将人衬得格外清丽动人,还使得我在人群之中一眼发现她。
她靠近时我方上马,侧眸乍然间对上她的目光,我竟在其中读出几分担忧。
欣喜之余,我漫不经心用指腹轻轻摩挲手腕之上她送我的红绳,语气不由自主便轻柔下来。
等我回来。我道。
她笑答,好。
只是,此一去必然只有两种结果。
不是不问归期,便是,陌上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