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着一袭灰白长袍,广袖以交叉编织的两股细绳绑起,露出两条白皙的胳膊。
少年郎的眼睛亮晶晶的,宛若天上的星子,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人,眼里的喜爱和热切不加掩饰,哪怕被藤条抽了,嘴角依旧高高翘起。
陈渊的目光稍稍偏移,他看到霍明霁在训练场的另一角。对于在妹妹面前闹腾的小郎君,青年竟放任不管,似觉得他不构成什么威胁。
陈渊敛眸。
“陈使君?!”
孟灵儿最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很快发现没错。
他回来了。
石成垒站在孟灵儿面前,他是最直观感受到她变化的。方才她还一脸不耐烦,身上飘着冷意,如今是冰雪消融,拨云见日。
石成垒一愣,迅速侧头看去,便见训练场门口站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是个成年男人,他墨发高束,着黑棕二色的骑马装,悬着刀的鞶带紧贴着他的腰,勾勒出遒劲有力的弧度。
第一眼看到陈渊,石成垒心中不由警铃大作。但还不等他想明白此乃何人时,对方提步过来,而他面前的小娘子也走过去。
“陈使君,你何时回来的?”孟灵儿惊讶问道。
“方到。”陈渊说。
就这二字,让小姑娘翘了下嘴角。
“我去和大公子打声招呼。”陈渊低声道,孟灵儿跟在他身后一并过去。
霍明霁是知晓陈渊后来另接了任务,如今见他竟归了,诧异挑了眉。
“大公子,任务一切顺利。”陈渊来到他面前先做了简短的汇报。
霍明霁颔首,又听陈渊下一句说:“大公子可知晓这些个小郎君会在府中留到何时?”
霍明霁笑着摇头:“不知,此事父亲自有计划。”
陈渊沉思片刻,一针见血地问:“大将军是否点名要小娘子在此监督?”
旁边的孟灵儿也看着长兄。
霍明霁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此话倒也无错,如今先生们都在沉猿道,妹妹近来闲暇,故而父亲让其与我一同监督。”
“小娘子已算不上闲暇,我如今手上事务已全部完成,可以重新给她授课。”陈渊平静道。
孟灵儿在旁边点头。
霍明霁和陈渊对视,谁也没说话,但气氛慢慢冷凝下来。
“你给小娘子授课?授什么课?”
略微僵持的气氛骤然被打破,三人同时往那边看,原是石成垒凑了过来。
其实石成垒还挺怕霍明霁的,最初就是这位训的他们,下手又黑又狠。但听到那个男人想调走小娘子,当下到底克服了恐惧凑过来。
如今顶着一道道目光,他无辜眨了下狗狗眼,“我就问问……”
霍明霁居然回答他了,“小娘子要习体术,她的授课先生正是这位陈使君。”
石成垒眼睛瞪圆,他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体术啊,要不干脆在此地授课吧,这里场地大,且授课乃其一,监督我们可为其二,一石二鸟!”
孟灵儿皱眉:“关你何事?”
霍明霁笑道,“依我看并非不可,陈使君觉得呢?”
陈渊看着石成垒,眯了下眼睛:“可。”
*
在郊外待在一日,收工时霍霆山先来寻人,接了裴莺后,夫妻俩再一同归家。
“等百艘船只造出来,是不是就该离开洛阳了?”裴莺靠在霍霆山肩膀处,累成一团。
霍霆山:“嗯,船好了就走。以如今的造船进度,最多还在洛阳待半个月。”
裴莺迟疑道:“半个月啊,也不知晓半个月够不够将玻璃制出来。若是不够,霍霆山要不你先行过去,我再……”
“不可。”他把话截断:“夫人与我同行。”
裴莺拧起细眉:“没做完便离开,岂不是半途而废?这样不好。”
“玻璃乃矜贵物件,非战时所需,暂且放一放无妨。”他有理有据。
裴莺:“可是我跟过去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留在洛阳。”
“谁说无济于事,夫人助我甚多。”霍霆山沉声道:“无需多说,此事就这般决定。”
裴莺听他语气,便知道这人骨子里的霸道又冒出来了。
看来是暂时没得聊。
裴莺说起其他:“近来忙碌,也不知晓囡囡那边如何,晚些回去问问。”
她不知晓,但霍霆山倒是听长子特地汇报过,“太守那个幺儿似乎心悦小丫头,这几日在小丫头面前来来回回彰显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