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还不让探望, 邵明曜自己跑了一趟,只为和护工问问情况。
林晃捱到放学立刻回家,一进院门就闻到饭香,邵明曜站在厨房窗子后, 随手扯了围裙, “你倒挺会赶时候。”
林晃愣道:“为什么做饭?”
“因为饿。”邵明曜叹了一声, “成天瞎折腾, 中午晚上都没吃呢。”
邵松柏醒了半分钟就又昏了, 护工说得等大夫通知才能从sicu转出来,着急也没用。
“现在护工也使不上劲。”邵明曜盛一小碗饭端到院里, “sicu是护士统一看管,每天固定时间才让护工进去帮忙, 今天是凑巧,她进去时爷刚好醒了。”
林晃听人说过,icu堪比人间地狱, 清醒的人待着生不如死。他心疼爷, 更心疼邵明曜, 只能默默点头。
邵明曜显然都明白, 放空了一会儿才道:“接着睡吧,一觉睡到普通病房才好。”
他低头吃饭, 林晃问:“两顿没吃, 就只弄个番茄炒蛋啊。”
“我只会做这个。”邵明曜朝厨房一指,“饿就自己盛, 我也留了你的份。”
林晃立刻去掀锅盖,看一眼, 咋舌。
满满一锅米饭, 番茄炒蛋也盛满了一大炒勺。
“邵明曜。”林晃朝着院里喊, “我吃四人份就够了,你怎么做十人份。”
邵明曜连忙道:“那是我这周跑医院的晚饭,你别全给我吃了。”
林晃闻言一顿,把刚从碗架上取下的不锈钢盆推回去,换了个普通的海碗,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我没打算全吃。”
番茄炒蛋是甜口,林晃爱吃,而且觉得不比爷做的差。
吃到一半,邵明曜瞟着他的勺子问:“怎么没拿筷子?”
林晃握着勺子举到他面前,定了两秒,手开始哆嗦。
邵明曜顿了顿,“怎么回事?”
“静止性震颤,焦虑时偶尔会这样,过一阵就好了。”林晃平静地解释,“最近可能小动作也比较多,你要是嫌碍眼就说,我不在你眼皮子底下晃……”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使劲一按,差点给他怼饭碗里。
邵明曜起身,进厨房给他拿了个更大的勺,“赶紧吃,把嘴堵上。”
饭后林晃帮邵明曜把剩下的饭菜分装进保鲜盒,看他还有精神,就让他把那张竞赛卷给讲了。
不怪他看不懂,整张卷子都超纲,每往下讲一步,就要先绕出去讲上一堆陌生的定理,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弄明白一道。
邵明曜把剩下几道的核心定理给他备注好,说道:“这些对高考没用,普通院校自招也不会这么超纲。”
林晃点头,“我就随便看看,没空就不看。”
他不指望靠这些提分,只单纯觉得钻研数学比背古文有意思。
跟邵明曜搞对象久了,他也开始冒出“闲着也是闲着”这种荒谬的想法了。
周二一大早,护工说邵松柏转进icu了。人还昏着,但体征已经达标,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
邵明曜开始连续跑医院,护工发视频,他就给林晃转过来,俩人打着字讨论——气色好像红润了点、脸蛋鼓溜了点,林晃从来没打过这么多字,镜头里一个头发丝的变化都能掰开讨论五分钟。
礼拜四晚上,邵松柏转了普通病房,林晃立刻要过去,却被邵明曜拦了。
“爷还没醒呢。”邵明曜在病房外打给他,“这边都乱成一团了,你在家待着吧。”
林晃这才想起邵泽远也在,只好作罢,“什么时候能醒?“
邵明曜叹气,“大夫说就这两天,得赶紧醒来拍痰,不然要肺感染。“
林晃再要问,频道里“嘟嘟”两声,有其他人打进来,邵明曜匆匆挂了电话。
邵明曜到后半夜也没回。林晃边学边等,上次的竞赛卷他做完了,今天送去数学组,放在了马老师桌上。晚上去如实书铺买教参,看到本竞赛书,就随手买回来翻翻。
一直啃到凌晨四点,邵明曜突然发来一条视频。
昏暗的病房,邵松柏睁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邵明曜在镜头外轻柔地叫他:“爷?”
过了两秒,邵松柏喉咙里呜噜了一声,像是应了。
林晃等了几分钟后把电话拨过去,邵明曜接起来便长松一口气,说道:“彻底醒了,刚才护工给他拍痰,老头子疼,闹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咳出来两口,这会儿又睡下了。”
林晃听得心里头酸,半天都没吭出个声来。
他想,胸骨都让人锯断,钢丝没打上几天,就要被咚咚咚地敲着后背使劲咳痰,谁会不闹呢。
邵明曜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声音低下去,“晃晃。”
“嗯。”林晃捏了下手机,“邵明曜,我想陪着你。”
电话里的呼吸声停顿一瞬,邵明曜语气更低了,说道:“看护工给爷拍背太难受了,我满脑子只想着给你打电话。”
林晃抿了下唇,“邵泽远还在吧。”
邵明曜沉默片刻,“嗯,等他走了你再过来。”
“好。”林晃说,“你在医院多吃饭。”
邵明曜道:“知道。”
打完电话,林晃也过了困劲,索性边看书边烤了一炉可颂。等天亮,他拎着一大兜子可颂出门,扔一半到邵家桌上,又去学校,塞几个在邵明曜书桌堂里。
回班前路遇胡秀杰,胡秀杰把他叫住,皱眉质问:“带手机没?”
林晃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