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他留了邵家院里的灯没关,可这会儿小院却黑灯瞎火。
他心头一喜,叫道:“邵明曜?”
不等有人回应,他又提腿跑进屋里,“邵明曜!”
可屋里也没开灯,鞋柜旁没有多的鞋子,各屋都不见人影。
北灰蔫蔫地趴在树下,林晃走过去一拉灯绳,这才发现是灯泡烧了。
小院本就漆黑,可那一瞬,他却仿佛心里也一下子断了电。
许久,他一步一步向后退,退到长凳前坐下,抬头望着夜色下的老杏树。
初春那阵,他和邵明曜还没道破对彼此的喜欢,在一个午后,邵明曜替爷去乡下送东西,他就和老头一起坐在院子里晃着腿吃桃酥,等邵明曜回来。
那时爷还没生病,对着老杏树想念奶奶,想要奶奶也尝一口他烤的桃酥。他听得难过,终于为了当年鲁莽毁树的事正式对爷道歉,可爷不仅不怪他,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树不是他打坏的。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发生时便发生了。不必纠结,不必挂念,人也如此,树也如此,顺其自然吧。”
转眼又是夏天,就快六年了。
林晃望着枝叶再度繁茂的老杏树,眼睛又酸又胀。
他心如明镜,树就是他打坏的,怎能随便拿一句“没有原因”就躲避责任。
就像此刻,爷躺在icu性命垂危,他又如何能不挂念、如何能捏着一句“顺其自然”就此释怀。
他且如此,邵明曜又是什么心情。
林晃像雕像一样在长凳上坐了一宿,北灰也不睡,挨在脚边静静地陪着。
天亮时,他终于起身,迈着僵硬的步子到树下。
“奶奶。”他摸着树干,失落地低声求道:“如果在天有灵,求求您,护着点爷,也护着点邵明曜吧。”
风吹树叶哗哗作响,静好依旧,注视着人间交替的悲欢。
*
“邵明曜常去的店都在这里了。”秦之烨把一串店名发进群里,“小白找书店,我找咖啡店,林晃去医院蹲他。”
俞白道:“我一个人找就行,你留在家,他可能中途回来。”
两人正要出发,林晃把他们叫住。
“别找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些地方。”
“那怎么办?”俞白问:“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医院蹲人?”
林晃摇头,“没用,他和大夫说了,这两天不去医院。”
秦之烨低声提醒道:“大夫的意思不是说,爷很可能也就再撑两天么。”
“是啊,他怎么会这两天不去医院?”俞白皱眉,“哪怕进不去重症,也得守在外面吧。”
林晃低头不语。邵明曜对他说的也是离开两天,原本他以为是敷衍,但现在看来,或许邵明曜是要在两天内做什么事。
他一边沉思一边道:“我在想,邵泽远不是好父亲,但却算是一个孝子。爷出事,他不可能不露面。”
秦之烨和俞白都沉默,他看他们一眼,又说:“邵明曜之前跑了一趟北京,如果不是送专家,那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他在爷术后抽身出去?”
俞白咬了下嘴唇,“而且他还谎称转院,是要防谁?”
“我脑子要烧了。”秦之烨十指插进发间,绝望道:“除了他本人,谁能知道答案啊。”
林晃忽然回忆起一件事。
邵松柏刚入院那几天,邵明曜总是支开他打电话。他有一次瞟到来电是“李”,邵明曜接起便问“情况怎么样”,当时还以为是大夫,但现在想来,那句话太直白失礼,不符合邵明曜的风度。
“他和邵泽远关系差,但他们都很在乎爷,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彼此使绊子。”林晃轻声说:“所以邵明曜防备的不是邵泽远。邵泽远人没来,答应的医生也没来,八成是出了什么意外。”他顿了顿,又说:“可能是严重的意外,严重到邵明曜需要在事发后防备……”
“他后妈。”俞白恍然抬头,“李刺槿。”
秦之烨消化了一会儿,“那他为什么玩失踪?喜欢藏事就算了,连家也不回?”
林晃沉默不语,想着下午电话里那句没头没尾的“最近治安差”。
俞白沉声道:“怕连累身边人吧。之前他提过,李刺槿是个手段狠毒的女人。”他转头问林晃:“这两天有人跟着你么?”
林晃思忖片刻,“我被跟踪应该会有察觉,但……”他无奈地叹气,“最近不好说。”
到英中后,他的生活环境天翻地覆,遇不上烂人烂事,他学得也沉浸,上学放学不是在惦记爷就是在琢磨题,整个人都变迟钝了。
“如果有人监视你,你就不能轻举妄动,医院也不要再去。”俞白说,“我和之烨倒是可以去守着爷,可这法子也还是找不到明曜。”
“真他妈操了!”秦之烨恨得咬牙切齿,“就他最牛逼,就他最能扛事,平时老子事事问他是给他脸了,他还真把自己当顶梁柱?遇到事了,什么发小、老婆都是假的!就只会自己行动!”
林晃本就心烦,没好气道:“谁是老婆?”
秦之烨一噎,改口:“说错了!什么发小、老公都是假的!”他又巴巴地看向林晃,“他老公,你能想招找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