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巷里路灯昏暗,他被邵明曜哄着,困得迷糊了一会儿,又抬头瞥向身边。
邵明曜肩上挂着他的书包,在他身边拽着他的手走,眉眼淡然从容,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邵明曜。”
“嗯。”
“很辛苦吧……”
“还行。”
“你会觉得委屈吗?”
“偶尔。”
“偶尔?”
“要被分手的时候。”
林晃噎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收回视线,“踹了你而已,有什么好委屈的?”
邵明曜轻笑,“弄了你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
林晃挣开那只手,却被更紧地一把攥住,邵明曜掌心泛了层薄汗,在他指间手背覆下一片微潮湿的温热,声音低低地钻进他耳朵里:“以后继续接你放学了。”
林晃不挣了,勉为其难地让他攥着手,垂下眼“嗯”了一声。
到家囫囵冲了澡,困得直接瘫在床上。
邵明曜坐在床边替他吹头发,吹干又捏着蛋糕喂他吃。他闭着眼一口一口地咬嘴边绵软粘腻的蛋糕,吃着吃着,意识逐渐远去。
直到一口咬到邵明曜的手指。
“没了。”邵明曜说,“吃不够么。”
他窸窣起身,抽出手指,指尖在林晃舌头上勾了一下。
林晃喉结一动,睁眼看他起身,“去哪?”
“回医院了。”邵明曜说。
林晃说:“李刺槿的律师要是调整了合同,发我看一眼。”
邵明曜轻笑,“你还懂合同?”
“只能大概看看。”林晃又闭上眼,“被你坑着背了好几年法条。”
邵明曜笑出声,走过来亲了一口他脸颊上的蝴蝶,“她已经签了,一字未改。”
林晃喉结微动,闭目道:“恭喜,赌赢了。”
“可惜蛋糕赌错了。”邵明曜沿着蝴蝶摸到他嘴角,摁了一下,“下次一定买对。”
第二天林晃留了个心眼,到学校就去厕所躲着,等到打铃才出来,快步冲进教室,一屁股在位子上坐下。
胡秀杰路过高二六班后门,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数学老师提问,他举起了手。
老师被他突然的主动惊吓到,他起身回答,答完一种解法停顿片刻,又换一种解法。
一共答了三种解法,脑子挖空了。
胡秀杰仍站在后门盯,眼珠子一眨不眨,瞪得像只猫头鹰。
他硬着头皮坐下,终于转过头,和猫头鹰对视。
猫头鹰朝他伸出利爪,勾了勾。
他认命地抓起卷子,出去走廊上罚站。
胡秀杰问他,“睡好了?”
林晃耷着头,“凑合。”
“站直了!”胡秀杰喝斥道:“没吃饭啊。”
林晃只好把头支起来,肩胛贴住墙,“起晚了,没吃。”
胡秀杰转身,踩着高跟鞋咣当咣当回教务处。林晃脑袋又耷下去,没一会儿,高跟鞋又咣当咣当地回来。
“站着吃,吃完回去上课。”胡秀杰冷道:“再敢逃学,你就给我站到这学期末!”
林晃愣了一下,捏着那只白色点心盒,盒子上用马克笔歪七扭八地画着几颗蚕豆似的玩意,从小到大,从圆到扁,蚕豆逐渐长出胳膊和腿,变成蚕豆人,又扭曲地跳起舞来,后来不知道从哪出现一只猫,蚕豆人捏着响指朝它靠近,最后掰开猫嘴,一头栽了进去。
“……”
好担心作画人的精神状态。
林晃犹豫了下,“主任,您想透过这幅画对我说什么吗?我看不懂。”
胡秀杰没好气道:“从我班学生那里没收的,你要问问他去。”
林晃:“……哦。”
那算了,毕竟是数理a的。
陈亦司好像说过,天才和疯子只是一线之间。
盒子里装着两只泡芙、一大块奶油戚风。
泡芙是工厂货,奶馅浓郁顺滑,但能吃出来没少放食用胶和增稠剂。戚风倒像自家做的,造型朴素,但原材料用的都是最好的,烤得也用心,入口松软清甜。
林晃大口大口吞咽着奶油和蛋糕,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小时候,庄心眠喜欢烤这种最简单的戚风蛋糕,打一碗奶油随便抹两下就给他当早饭,大概是太软太甜,即使被他忘了这么多年,却忽地又一下子让他想了起来。
他对着窗台发了会儿呆,等老师喊才想起来进教室。
*
熬到周末,林晃起大早,到医院才听说邵松柏刚接出院通知。
生命很神奇,一周前不省人事、几经抢救,病危通知书攒了一小沓。可人一醒,肺感染清了,病房接连下转好几级,没几天就被医院赶回家静养。
林晃进病房时,大夫正在讲检查报告。
“室壁运动协调度佳,各房室没有放大,射血分数67,都正常着。低密度1.3,比较理想,出院遵医嘱服药,千万不要大补,清淡饮食,半个月后多活动。”
邵明曜听得很认真,邵松柏只听了两句就开始冲林晃使眼色,林晃摆手示意他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