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帝鲜少这样动怒过, 便是当初皇后召禄王妃和禄王长子进宫,他也只是问了问张德,然后下了圣旨借此警告。
他甚至还颇为理解皇后, 大皇子早夭,皇后思念孩子, 想借着萧允诚排解忧思, 况且那时他觉得是禄王妃不知轻重,心里虽责怪,但并未怪罪。
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指责。
皇后神色一怔,脸色有些苍白, 鬓边的牡丹花金步摇跟着晃了晃, 随后一低,见她跪到地上,“皇上息怒,臣妾并无此意……”
不等皇后把话说完, 明光帝就道:“并无此意, 朕看你早有这个心思,若非是你当初传召禄王妃进宫, 外人怎会议论纷纷,朕才不得不宣召萧允诚进宫。后来禄王说只一子进宫失公允,朕又把藩王嫡子全召进宫。你看看赵王世子, 行事猖狂目无尊长, 这些全都是拜你所赐。如今又想操持选秀,你是想把当初萧秉元的话, 弄得天下皆知吗!”
萧秉元就是当初的庆王, 元字为首要的意思,皇长子, 这样的名字,可见崇盛帝当初也对他寄予厚望。
只是如今被贬为废人,自然不该再以庆王相称。
皇后跪在地上,当初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所以才一直担心明光帝没有孩子。
可她也是为了以后做打算,若一直如此,天下人会说她这个皇后做得不好。
选秀是给她选的吗,还不是给皇上选新人。
尽管其中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是绝对没有明光帝说得这么不堪。
皇后抬起头道:“臣妾没有,只是想着后宫许久未见新人,皇上您又操劳国事,难免生厌,所以才想着选秀……皇上,臣妾作为妻子,操心这些乃臣妾本分,但试问哪个妻子愿意丈夫去别的女人那里。
臣妾也是为了您着想,更怕百年之后愧对列祖列宗,求皇上明鉴。”
她贵为皇后,可在明光帝这里,尤其是今日,更像君臣。
明光帝脸色和缓了些,只不过依旧不好看,也未伸手扶皇后起来。
“朕今年才二十一岁,从前就有孩子,皇后不必听信谗言,做些画蛇添足的事儿。就按你所说,做好你的本分就是,其他的不必理会。”
皇后膝盖有些疼,自打入宫以来,都是别人跟她行礼问安。
就算跟明光帝行礼,也只不过是屈膝,哪有今日这样跪这么久过。
她细心回想刚才说的话,如自己所而言……难道是那句做妻子的,哪个愿意把丈夫去别的女人那里这句话?
她说的是这句话没错,可贵为一朝皇后,这样做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不纳后妃,留着皇上在永和宫,甚至孩子都没有,外人只会说皇后善妒。一朝皇后,该周到得体,为后嗣考虑,为皇家开枝散叶。
善妒……宗室后妃肯定有意见的。
名声重要,皇后也不想日后史书工笔,自己落个这样的名声。尤其,皇上并非这样的人,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罢了。
她仰头看着明光帝,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好像自从先皇属意他做太子开始,那时大皇子刚没了,也不见他多伤心,估计是想着日后三宫六院,孩子有的是。
皇后眼睛有些酸,皇上这么说,难道不清楚吗,只是圣意已决。
明光帝自然知道这些,可自己的名声和皇后的名声,他选择维护自己的名声。
女子善妒夫君宠爱传出去有何不好听,到时子嗣艰难,也有说辞。等到日后身体养好,再有孩子也不迟,他才二十一岁,若无当初萧秉元说的那些话,宗室和为朝中大臣也不会有话说。
如今都逼他。
皇后低下头,心中苦不堪言,皇上意思是心意已决。她作为臣子,只有听从的份,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尽好本分,从前的事是臣妾想岔了。”
明光帝这才把皇后扶起来,“你明白就好。现在想明白也不晚。”
皇后跪得有些久,站起来时并不稳当,她身子摇晃了一下,可明光帝连扶的意思都没有。
她笑了笑,笑容里带丝苦涩,这就是得宠,这就是善妒,这就是霸着夫君……可除了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身份地位是尊贵,可还不如在王府孩子还在的时候。
就是和淑嫔斗,也有斗的意思,如今,什么都没了。
明光帝看皇后低着头的样子,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他道:“时辰也不早了,朕就先回去了。”
皇后打起精神道:“今儿下了雪,外头地滑,皇上就在永和宫歇下吧。”
明光帝点了点头说,“那让传膳吧,朕也饿了。”
两人说话,屋里没有宫女,皇后动了动腿,走过去开门,见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神色紧张,目光里透着一丝担心。
她心里酸涩,“吩咐小厨房传膳吧。”
一桌菜琳琅满目,可谓色香味俱全,可这顿饭皇后吃得是如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