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深从不关心员工的私人生活,此刻却无端产生了一股愤怒。
不知所以,又不可理喻。
他按下心头的情绪,冷声道:“把毛毯盖上。”
季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毛毯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让他那件低俗的女仆装完全暴露在了寒深冰冷的视线里。
“对、对不起。”他有些狼狈地捡起毛毯遮住身体,毛毯下缘,双脚无措地交叠。
寒深目光往上移到他脸上,语气冷冽:“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然太敏感这种语气变化了,几乎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他低下脑袋,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寒深呼吸沉了沉,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怒意。
季然的沉默比想象中还要能激怒他。
他本能地想要管教季然,却碍于没有正当身份。
寒深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一个人过来玩?”
季然依旧低着头,保持沉默。
这越发激怒了寒深,以至于他再次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带上了训斥的意味:“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如果我没有碰巧打电话过来,你知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难道你的父母从来没有教过你,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吗?”
寒深比想象中还要生气。
从接到电话到开车过来的那半个小时里,他几乎每一秒都处于不安中。
尤其是当他在途中被季然挂断电话时,这种不安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被迅速放大。
他明明说过自己会过来,季然却偏偏一意孤行,选择了风险最大的行动。
以至于当他看见季然衣衫不整地逃出会所时,寒深先是松了口气,接着便是愤怒。
这种愤怒不是向外爆发,更多是向内的攻击,让寒深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被季然所信赖。以至于在紧要关头,季然选择挂断电话自己逃离,也不愿意向他寻求帮助。
寒深习惯掌握一切,此刻却感受到了不安。
他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失了控。
不止是当下的现状,还有他内心中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让寒深想要重新掌握当下的情境,渴望找回自己的主场。
所以他失了风度,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强势地想要让季然解释一切。
偏偏季然什么都不说。
他仿佛已经习惯承受别人的怒火,习惯在冲突发生时保持沉默。
“谢谢您过来接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季然推开车门,淡声道,“我先走了……”
他甚至没穿鞋。
寒深一把抓住季然手腕:“要去哪儿?”
他们体型和力气都是天差地别,季然一下被他拽得摔回了座椅。
摔得不疼,但是很屈辱。
季然歪歪斜斜地倒在轿车后座,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委屈。
兼职被骗进夜场他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现在还要被人骂。
“你还要干什么?”季然突然挣脱寒深的手,突然就爆发了,“骂人就算了,骂完了还不让人走?”
“我只想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寒深语气恢复了平静,“这种地方不是正经的娱乐场所,你想玩有很多健康又有趣的地方。”
寒深竟然以为他是过来玩的!
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放荡的人吗?!
“谁过来玩了?”季然越说越委屈,回忆着此前的种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明明是来兼职当模特,谁知道他们是找人陪酒!”
“兼职?”寒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这么缺钱吗?”
季然虽然是个实习生,但实习工资还算优渥,而且上个月才涨了双倍工资,完全足够他衣食住行。
就算孩子花钱大手脚,那也还有家长补贴,不至于让孩子来这种地方兼职还被骗。
“家长补贴?”季然冷笑一声,“你猜我为什么这么缺钱?”
他已经懒得装了,也疲于维护自己的优秀形象,甚至不在乎自曝其短。无所谓了,反正他家庭本来就很差,他也没想过寒深会尊重他。
季然告诉寒深:“我爸妈都是农民工,我实习第一个月就要给家里打钱了。年底他们要从家乡过来玩儿,花销都是我负责,所以我才来这里做兼职。”
寒深突然变得很安静,这种安静中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自责。
他一度以为季然来自中产家庭,是那种集全家力量、被捧在手心培育出来的孩子。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季然的优异成绩,温和的性格,吃苦耐劳的品质,甚至是出色的工作能力,还觉得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