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件浅蓝色的艾莎公主裙,长长的黑色头发上还顶着一朵巨大的蝴蝶结,在漫天的雪花里蹦蹦跳跳地转圈圈。雪花落在她的蝴蝶结上,来不及停留便消散于虚无。
他认识这个瓷娃娃,是邻居家的小公主。
这一片是滨港最贫穷落后的贫民窟,住的都是外来务工的底层穷人,这些家庭条件有限,没办法给家里的小孩提供多好的成长环境,衣服不追求款式新颖,只求不着凉不感冒,每顿饭菜也不讲究营养搭配,以吃饱不饿为宗旨。
但是他知道,这个瓷娃娃是他们这一带娃娃军团里的另类。
她永远有穿不完的公主裙,梳不完的辫子样式,吃不完的各类糖果。
幸福得让人嫉妒又厌恶。
而且,这些雪这么磕碜,哪里好看哪里好玩?比他家乡的漫山雪色差太多。
小少年看了玩雪的小瓷娃娃一会儿,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准备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背后却响起一道嗓音,口齿非常清晰,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句:“小哥哥!”
“……”小少年被那声哥哥喊得顿了下,微回过头,稚嫩而清秀的脸庞上眼神阴鸷,充满了戒备与疏离。
“一起玩雪吗?”小女孩笑嘻嘻地问。
被娇养大的瓷娃娃,哪知道这人间的疾苦与艰辛,竖起一只雪白的小手去接那漫天雪花,却捧不住一粒,似乎从那时起就为一个故事奠定了基调。
佛说人生有七悲八苦,爱别离占其一,求不得也占其一。
当年雪中一次回眸,周清南记了那一幕好多年,至今记得一片小巧枯叶,在风雪的裹挟下与雪一同坠落,刚好掉在瓷娃娃头顶的蝴蝶结旁边。
她笑靥那样灿烂,如骄阳明媚,似乎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暖……
回忆侵袭了大脑,涨潮般点点滴滴渗进意识思维的空间。
周清南手臂搂住怀里的姑娘,低头贴近她,与此同时,缓慢闭上了双眼。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在缩短,不过刹那,他已经和她只隔咫尺。
然而,就在吻上那张鲜艳唇瓣的前一秒,周清南动作顿住了。
他对时间的把控尤为清晰,知道允许自己放纵沉迷的十秒钟,在这一刻已经耗完。
眉心用力拧起一个结。
心火难消,瘾念难平,但放任自己继续,事情势必会朝着不可想象的方向发展,脱了缰离了弦,就再也无法转圜。
她只是个小姑娘,自幼家境幸福、名校毕业,将来还有大好的前景,误打误撞和他污秽黑暗的命运缠错交际,不过只因一场意外。
她像张白纸,懵懂不谙世事,但他不同。
他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与光明的道路上,踽踽独行,内心早已只剩一片荒寒。
如果有将来。即使有将来。
短短零点几秒的光景,周清南眉心紧蹙,唰一下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必须为今夜按下终止键。
怀里的年轻姑娘依旧沉沉睡着,睡颜恬静而柔美,外界纷扰仿佛都与她不相干,她的世界那样纯洁,那样干净,哪怕只是沾染上一点泥土,都是对她的亵渎。
周清南注视着怀中正好眠的女孩,目光极深。
片刻,他指尖牵起她一缕乌黑的发,冰凉凉的发丝在他手指上缠绕一圈又一圈,像两人解不开又斩不断的命数。
然后低头,在那圈黑发上落下了一个吻。
周清南将程菲重新放回了床上。
醉猫醉归醉,力气倒没有完全丧失。
他试着将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往下扒,竟发现她那双纤细的胳膊还有点劲儿,给他搂得紧紧的。
周清南有点儿好笑,扬扬眉,下了力气去掰那两只细生生的胳膊,好几秒才扒拉下来,再轻柔放进被子里,盖好。
接着,又替程菲整理好长发,调整好枕头的高矮。
做完这一切,周清南站直身体,立于床畔低了眸,目光沉沉地看着床上的姑娘。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很轻地勾了勾嘴角,低声漫不经心地嗤:“喝醉了倒是神勇无敌,等第二天酒醒,不知道又要窘成什么样。”
话音落地,只见床上的醉猫皱了皱眉毛,翻个身面朝外,嘴里含混地咕哝了两声,看着像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程菲翻身的动作踢开了被子,一条纤细的小腿露出来,莹白如雪,细而不柴,腿弯处隐约可见一枚可爱的腿窝,纯欲又勾人。
周清南一眼看见,身体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蹿升好几度,没辙,只能弯下腰,捏住那只雪白的脚脖子给她放回被窝。
然而刚放好,姑娘不知是嫌热得慌还是不舒服,小腿肚子又调皮地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