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周清南昨夜又没睡好,正在洗手间里刷牙洗漱,一通电话便打进了他手机。
听见铃声响起,周清南随手捞起置物架上的手机看了眼。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没有在他手机的通讯录名单内。
但周清南却轻微皱了下眉。
他认出,这是丁琦的手机号。
丁琦平日里虽然一副油嘴滑舌不着调的鬼样,但周清南很清楚,他的这位内勤搭档心思缜密机敏睿智,业务能力出众,关键时刻从来没掉过链子。
丁琦行事谨慎,跟周清南搭档多年来,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常用号码跟他联系过。
这是第一次。
因此,光从这串手机号便不难推断,丁琦必定是遇上了什么极其棘手的紧急状况。
没有迟疑太久,周清南把牙刷杯子放回架子上,接通了连线。
周清南神色冷峻,没有出声。
下一秒,丁琦的声音便从听筒内传出,语气复杂地道:“枯叶蝶死了。”
闻声,周清南眸光骤凛:“怎么死的?”
“你也惊讶吧?昨天取完炸弹,医生明明说只是个小手术,休养个几天就能好。”丁琦说,“结果今天早上人就没了。法医刚尸检完,判断是中毒导致的急性心梗。”
周清南蹙眉:“那间病房有特警24小时持枪值守,谁给她下的毒?”
“提起这事儿我他妈就窝火!”丁琦的情绪有些焦躁,说,“法医在枯叶蝶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一种慢性毒药,那种毒无色无味,长期服用会严重损伤心脑血管,极大增强心梗的概率,枯叶蝶昨天受了那么大打击,急火攻心,一下就着了道。”
周清南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捏住手机的指蓦然收握,沉声道:“看来,咱们都低估了梅凤年的心狠手辣。”
“这老家伙,也太他妈狠了!”丁琦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枯叶蝶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居然早就在对她下毒,一边继续利用,一边害人家的命,真不是人。”
那阵尖锐的刺痛又一次袭击大脑。
周清南始料未及,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左耳传来一阵耳鸣,出现了刹那失聪,整个人仿佛坠入真空世界。
电话那头,丁琦说了半天没得到回音,隐约觉得不对劲,不由将音量拔高几分:“哥?老大?你怎么了?”
这时,周清南的耳鸣症状消失。
听觉回归,外界的一切声响也悉数钻入耳膜。
周清南语气冷静而沉肃,没多提半个字,只是道,“那枯叶蝶在死之前,有没有说出什么东西?”
丁琦想了下,回答:“她对梅凤年很忠心,关于梅凤年这些年犯的事儿,她一句话没说,只是提到了一份u盘。”
周清南敏锐察觉到什么,立即追问:“那份u盘在哪里?”
丁琦认真回忆着,“枯叶蝶说,那份u盘她费了很大功夫才从叶海生那儿拿回来,现在,那东西应该在梅景逍手里。”
当天下午,周清南去了一趟西郊梅府。
偌大的庄园式别墅各处挂白布,价值连城的羊角宫灯换成了白色纸灯笼,风一吹,左摇右摆,像极了汪洋之上的一叶浮萍,就连值勤的外籍佣兵都一副奔丧打扮,黑西装黑领带,胸前还戴朵素色的白花。
因庭院正中搭了个大戏台,专业的戏曲演员抹了花脸穿着戏服,在吹拉弹唱中演《白蛇传》,周清南的车只能从戏台侧面绕行,徐徐行至别墅内门前,停下。
照例是管家徐叔出来迎周清南。
徐叔今年五十好几,是梅凤年身边资格最老的仆从之一,从年轻时候起就跟在梅凤年身边,为其鞍前马后、伺候起居。
徐叔早年一直在云城的梅宅做事,是几年前才调来的滨港,替梅凤年守这处家业。
此时,徐叔眉眼间萦绕着一丝不甚明显的恸色,眼眶微微泛红,形容憔悴,看着像昨晚整宿都没合过眼。
看见周清南,徐叔挤了下脸皮,扯出个不算笑容的笑,恭谨地招呼道:“周先生。”
“徐叔。”周清南客气地回了句。他目光扫过戏台上吊着嗓子唱戏的几名演员,轻微蹙了下眉,“这是……”
徐叔看出他的疑虑,道:“蝶小姐的祖籍在宛阳,按照宛阳的民间习俗,办丧事都要唱《白蛇传》,梅总特地请了宛阳当地的戏曲班子过来。”
周清南听完,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徐叔又低低叹出一口气,道:“蝶小姐十几岁就进了梅家,认真算起来,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她走了,我这老头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替她多烧一炷香,盼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那么苦命……”
周清南垂着眸,眼神复杂而晦暗,没吭声。
这时,徐叔从遗憾悲恸的情绪中缓过来了些。意识到自己多言,他当即将头埋低下去,摊手比请,示意周清南跟随自己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穿过布置成灵堂的别墅正厅,上电梯,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