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凤年的公务机于周二下午落地中国亚城,当天晚上,一行人于亚城的mei酒店下榻。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随着夜幕低垂,寒鸦四起,成群结队的蝙蝠乌压压从这座海滨城市的上方飞过,竟为繁华之都平添了几丝森冷。
临近港口处,高楼云集,斑斓的霓虹灯在海面投落下五彩华光,几艘游轮停泊在港口,有中型有大型,码头的露天停车场上停满豪车,名流荟萃,衣香鬓影。
放眼国内外,富商巨鳄们似乎都对游轮情有独钟,仿佛手上没几艘价值大几千万的游轮游艇,就脸上无光,都不好意思在外面吹嘘自己家财万贯,是社会金字塔尖的人上人。
晚上七点多,一辆纯黑色的宾利商务车徐徐从北环驶来,停在了码头处。
车门打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个穿西装的精英男子。他毕恭毕敬退至一旁,低头抬胳膊,接着便见一只干瘦修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捉住了精英男的手臂,借以支撑自己。
梅凤年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走三步喘十步。
被助理搀扶着下车后,他拄着拐杖沉沉出气,没站几秒钟就招手要来轮椅,颤颤巍巍地坐下去。
海风扑面而来,气味咸湿,空气黏腻。
见梅凤年坐稳,助理便自觉绕行至轮椅后方,准备推他登船。
谁知,助理手刚碰到轮椅的推手,梅凤年便懒懒摆了下臂。
助理微讶,又不敢多问,乖乖把手垂下,退到了一边。
今晚梅凤年精神状态不佳,似乎尤为疲乏,连睁开眼睛往后看都懒得,只合了眸子闭目养神,淡淡地说:“阿南,你来。”
话音落地,一身笔挺黑西装的周清南并未有片刻犹豫,踏着步子走过来,推着梅凤年前行。
“很热闹啊。”忽地,梅凤年眼也不睁说了句。
周清南看了眼那些停泊在港口的游轮,平静地说:“吴家今晚也办游轮晚宴。”
“亚城吴家?”梅凤年细微皱了下眉,“吴冠海?”
周清南答:“对。”
梅凤年似乎不悦,阴恻恻道:“吴冠海过大寿,怎么没给我递请柬?“
闻言,一旁的助理便躬身接话,笑着说:“梅总,请柬上个月就送到了夫人手里,您当时说身体不舒服,把吴总给拒了。”
梅凤年听后,蹙眉思索了下,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便失笑出声。笑着笑着又一阵猛咳,叹息道:“记性这么差。老了啊,不中用了。”
周清南视线环顾,不动声色巡视着四周,推着轮椅行至舷梯处时,仍未见到四少爷梅景逍的身影,不禁细微蹙眉。
周清南微俯身,贴近梅凤年些许,低声平静道:“梅老,四少的车还没到。”
“这臭小子,落地之后背着我去了赌场,一晚上就输掉八千多万。”提起这茬,梅凤年头痛得很,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输红眼不甘心,下午三点那会儿都还赖在赌场不肯走,我恨得手痒,扇了他两巴掌,还他妈跟我赌上气了!”
听到这里,周清南低眸,垂低的眼睫掩去一切思绪,淡笑着道:“四少毕竟年轻,半大的孩子,在牌桌上难免上头。可以理解。”
“我这个儿子,聪明机灵,脑子是好用,就是心性太浮躁了。”梅凤年怅然叹息,忽而又抬起手,轻轻拍了下周清南的胳膊,“要是老四有阿南你一半稳重,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周清南神色冷静而淡漠,问:“那还等四少么?”
“不成器的东西。”梅凤年低咒了句,摆手,“不等了,上船。”
晚上八点,亚城上方的天空彻底暗下来。
一阵鸣笛声响起,游轮缓缓从港口驶离,朝远处的深海区域行进。
梅凤年生性极其多疑并谨慎。和吴家游轮上衣香鬓影名流荟萃的盛况相比,梅家用于招待红狼神父的这艘中型游轮,显得颇为冷清。
偌大而豪华的晚宴厅、棋牌厅、ktv、健身房,室内泳池……全都空空如也。
只有配着枪的雇佣兵在甲板上不间断巡逻。
游轮顶部的探照灯也不停扫射,一束幽冷白光打在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像深海巨兽摆动的尾鳞。
时间分秒流逝,转眼便到了夜里的八点半。
周清南单手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甲板上朝外看,游轮已经驶出很远,城市的夜景轮廓模糊成了几片细碎的光斑,几乎要被这片浓夜吞噬。
无星无月的海面,黑得像一片巨大的、看不见底的深渊。
片刻,周清南视线从城市夜景方向收回,以自身位置为原点,环视四周。
左侧不远处,飘荡着三艘造型各异的中型游轮,舱内灯火煌煌,音乐声震天,显然是哪家纨绔子弟出来逍遥寻乐子。
右侧,则是吴家那艘长达200余米的大型游轮“青花号”。
庞然巨物,歌舞升平,俨然一座漂浮在无边深海中的豪华酒店。
周清南眯了眯眼睛。
片刻,他在暗处取出老式按键机,拨通一个号码,指尖在机身上按照某种规律,敲击、停顿,敲击、停顿。
港口码头,一辆解放牌红色大货车停在路边,车轮泥泞车体沾灰,看着就像是刚在哪个工地运完建渣,毫不起眼。
货厢内部。
丁琦神色冷峻,眼睛定定盯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器,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操作。
不多时,耳朵里的通讯仪传出一道嗓音,低沉而冷冽,问:“船上现在什么情况。”
“三分钟前刚收到烈哥的奇门密码。”丁琦语气严肃,回道,“梅景逍没上船,神父暂时也还没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