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镶云间,忽明忽暗。
君晟乘车驶离春风楼,于街市尽头停了下来,随手抛出一个钱袋,落入一尺之外的马车车窗内。
“三倍酬金,换医馆房契。”
谭萱斓挑帘,看向半卷竹帘内的男子,“君安钰,酬金是小事,你该反思,为何那丫头在遇困时宁愿欠下本宫人情,都不立即寻你帮忙。”
带着点儿看戏的意味,谭萱斓撂下帘子,吩咐车夫道:“回宫。”
君晟半隐在暗光中,拨过一颗手持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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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荷雯和曹蓉代替婆婆,与媒人一同前往季家请期。
临出门,乔氏让潘胭也跟着去,一家媳妇整整齐齐。
杨荷雯身穿一身斜纹绡衣,衬得人文静许多。曹蓉则是一身提花缘衣,还是沈二郎考上廪生那日特意扯布做的。潘胭没有漂亮衣裙装点,素面朝天,跟在后头。
请期的日子早在沈栩还是沈家子时,就已商量好,不过是走个过场。
婚期定在乡试后的第三日,原本是为了沈栩能够桂榜中举讨个好彩头。
前些日子,沈家人问过季绾的意思,是否要更变婚期,季绾摇了摇头,左不过是配合君晟做戏,没必要多费心思。
见人登门,季家夫妻迎几人进门,有说有笑。
有爹娘招待着,季绾在灶台前忙活,季渊在旁烧火。
季绾将带骨鸭肉切块备用,热锅倒油,倒入鸭块和配菜翻炒,之后加水,待收汁后加入葱段,出锅装盘。
接着又将鲫鱼放在砧板上,准备做一道羹汤。
动作麻利,香气四溢。
曹蓉闻到香味,不吝夸赞:“以绾儿的厨艺,日后啊,四弟有口福了。”
杨荷雯纠正道:“是咱们沈家有口福了,以后的膳食上,绾儿可顶一半大梁。”
季绾取出蒸锅中的鲫鱼,去皮压泥,焯水捞出,“我在家不常烧饭,日后也不会。一日膳食,早晚可搭把手,晌午多数时候会在医馆自行食用。”
她语气平常无波,是告知,而非商量。
意思是,她婚后还会出诊行医,不会花太多精力料理中馈。
杨荷雯和曹蓉没有立即搭话,各有各的顾忌。
潘胭轻笑了声,“多好,女子有自己想做的事。”
杨荷雯睨过一眼,碍于身在季家,没有呛声。
季绾嫁到沈家,从平嫁变成了高嫁,被动的却是沈家人,问题出在哪儿了?
一顿饭吃出了各色滋味。
后半晌送走来客,季绾和母亲走在去往医馆的路上。
何琇佩知道女儿是个犟的,忧心劝道:“你嫁过去后,随机应变,别一味与妯娌对着干。”
没人会无缘无故迁就谁。
季绾不认同,“娘,女儿不是挑刺儿,是坚持行医的本心,不会因婚事改变。”
“可与君晟商量过?”
“无需与其他人商量。”
若是被迫放弃行医,不如直接悔婚,她志不在内宅的家长里短。
不过,仔细想想,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君晟了......
更长漏永,一辆马车行驶在静谧的长街上,直奔珍书阁的方向。
君晟坐在车内,搭着长腿,翻看着从官署带回的公牍。
遽然,一道响箭划过夜幕,打破阒寂。
一连三发,是大理寺缉拏凶犯的暗号。
君晟撩帘,判断着方位。
城中很少有刺耳的响箭声,多是发生了大事,谨慎的百姓掩好家中门窗,胆子大者走街串巷寻找着声响的来源。
季绾与邻里们在巷子里仰望了会儿,知是朝廷在捉拿犯人,但不知是哪个官署。没有旁人的好奇心,她回到厢房盥洗。
蔡恬霜在听得响箭声的一刹就消失了身影,想是配合朝廷去抓人了。
为了蔡小夫子回来方便,季绾没上门栓。
深夜电闪雷鸣,狂风横扫,在静夜中发出撼窗的声响,连绵中另有“咯吱”一声,惊醒了季绾。
她缓缓起身,盯着紧闭的门窗。
“恬霜?”
外间无回应,季绾快速戴好袖箭,拿起燃灯,心想自己的运气不会差到那个份儿上吧,那么多户人家,逃犯偏偏选中了她家?
轰雷掣电,轰隆作响,在一阵诡谲中,她走出卧房,环视外间。
外间摆放着药柜,在烛火与闪电的交织中,季绾发现药柜敞开着一个抽屉,里面装的是止血的草药。
惊愕之际,余光瞥见墙壁上映出一道额外的人影。
这种危机时刻,先发制人尤为重要,她作势射出袖箭,却被那人从后面桎梏。
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扼住她戴有袖箭的右腕。
“别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