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潘胭从学堂回来,今日逢双,是她和曹蓉掌勺的日子。
才一进巷子, 熟悉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她加快脚步,想着尽量搭把手,但心里不免疑惑, 酉时还没过半, 二嫂怎就起锅烧油了,何时变得如此勤快?
“三夫人。”
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她停下来扭头去瞧,见陌寒弯腰捡起一本书,大步朝她走来, “你掉了书本。”
“瞧我, 丢三落四的。”潘胭接过, 面上带笑,与陌寒一道回了沈家。
除太子外,
其余官员随圣驾狩猎不可携带亲信,陌寒留在沈家, 整日不是练武就是劈柴, 身上多了烟火气,也多了人情味。
不知情的,会以为一同走进沈家的男女是夫妻。
在灶房忙活的杨荷雯瞥一眼,挑高眼尾, “阿胭回来了。”
“是啊。”潘胭先抱了抱冲过来的女儿, 随后走进灶房,没瞧见曹蓉, 不禁问道,“二嫂呢?”
怎么是大嫂在忙?
杨荷雯用铲子扒拉铁锅里的肉片,没好气道:“有人邀她见面,出去逍遥了。”
“啊?何人?”潘胭不记得二嫂有什么闺中好友可以日常走动。
“就是那日来送谢礼的一方,听说是个小公子。”
潘胭净了手,帮忙打起下手,“二哥知道这事儿吗?”
“老二去给童子开蒙,还没回来呢。”杨荷雯将切好的豆角倒进锅里,使劲儿扒拉几下发泄着不满,“都不清楚对方是何来历,就急匆匆应邀,别回头惹了麻烦,还得咱家人一起扛。”
“二嫂为何不等二哥回来?”
“还不是看对方富贵,不敢怠慢。你二嫂多圆滑,看人下菜碟,从不得罪大富大贵的人。”
锅里的滋滋声与妇人的抱怨交织在一起,久久不停,听得人耳朵嗡鸣。
潘胭退到砧板前,默默切菜。
杨荷雯抱怨完曹蓉,话锋一转,问道:“你交给娘的月银,娘退给你一半?”
“是啊。”
“行啊,有私房钱了,做什么都不用缩手缩脚了。”
从大嫂嘴里就听不到贴心窝子的话,潘胭习以为常,知其是心直口快,憋不住事儿。
杨荷雯将小炒装盘,拿筅帚刷锅,“娘对你不薄,只留下一半月银,跟自己的儿子那都是多多益善,一个子儿也不退回。”
潘胭切菜又切姜,无奈地摇摇头,齐伯给她的月银是沈大郎每月所得的两倍不止,乔氏既做娘又做婆婆的,是想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不占,才收下她一半的月银,可到了杨荷雯嘴里,就成了乔氏偏心眼子。
“大嫂,学堂那边给的报酬多些......”
话没讲完,铲子搓锅的声音明显加大,执铲子的人摆明了是在甩脸子。
换作平日,潘胭会息事宁人,可这些日子的历练,换来的是尊重和重视,是眼界的开阔,是生存的底气,再次面对杨荷雯的施压,她也不想再忍气吞声,但她做不来撒泼的举止,语气淡淡道:“这些年,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做,我从没有白吃白喝,如今外出赚钱也是先想到补贴家用,与大哥、二哥无差别,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大嫂若是不满,我也没办法,自个儿消解吧。”
她切好食材,放在灶台边,头也不回地离开灶房,留下一脸错愕的杨荷雯。
硬气了啊。
杨荷雯握紧铲子,无处发泄,平心而论,有赚钱的本事,是会硬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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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家门的曹蓉随三名侍从来到望月楼,仰头看了一眼烫金匾额,怀揣忐忑步上旋梯,缓缓来到一间雅室门前。
那小兄弟单独邀请了她,应是有事商量,想必是跟赠礼有关。
二郎退了对方的“心意”,兴是对方送不出,又寻她来,请她代为收下吧。
除此之外,曹蓉想不到任何缘由。
房门被拉开,雅室内另一名侍女侧开身子,“曹娘子请。”
一股馥郁香气扑面,对妆娘出身的曹蓉来说并不陌生,能嗅出是名贵胭脂散发出的。
走进雅室,盘旋跳起的舞姬中,坐着个金翠凤髻的女子,单膝曲起,豪爽饮酒,颇有纨绔之气。
曹蓉一惊,仔细辨认着,嗫嚅问道:“贵人是那日躲在寒舍的小兄弟?”
馥宁公主摇晃着杯中酒笑道:“来人,给嫂夫人看座。”
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曹蓉心里打鼓,能驾驭纸醉金迷的场面,非富即贵,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敢问贵人尊姓大名。”
“嫂夫人先酌一杯。”馥宁公主让人递上酒水,打量起曹蓉,一身不值钱的打扮在富丽堂皇的雅室显得突兀,可妇人身上的韵味富有层次,丰腴妩媚,带了点自以为是的小精明。
曹蓉有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悔意,不该贸然应下这份邀约只身前来的,“抱歉,民妇不喝酒。”
一名侍女递上酒觞,“公主赐酒,也敢拒绝?”
公主?!
曹蓉瞪目,以为耳朵生茧听差了,“你说什么?”
侍女冷声道:“馥宁公主赐酒,尔当荣幸,何以拒绝?”
馥宁公主......皇后之女,不爱红妆、爱刑具,在坊间可是“大名鼎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