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当日, 季绾一如既往往返医馆和沈家,出奇的是,君晟已经回来, 正在后院作画。
大冷的天,不知怎会突发兴致于小院作画。
而如影随形陌寒不在身旁。
别看陌寒棋艺差,画艺一绝,上次教沈茹茹作的画, 就让季绾见识到了精湛的功底。
反观君晟的画艺, 就要说说那幅悬挂在珍书阁太师壁上的画作了,可用磅礴壮阔来形容, 至少季绾是这样认为的。
“先生怎在作画?”
“特殊的日子。”
十月初九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季绾狐疑,安静站在侧,欣赏着纸张上呈现出的雏形。
无需上色就看得出, 是一幅深夜纵马奔驰图, 画中少年, 年少老成,怀里裹着个稚嫩的娃娃。
日光璀璨, 景色宜人,一大一小两个伢子奔向城门外。
墨迹流畅, 意韵些许夸赞, 马儿鬃毛飞扬,咧着大嘴笑哈哈,充满童趣,与挂在珍书阁的那幅风格相差极大。
君晟没有将画作上色, 就那么收笔, 等待墨水风干。
“送给你的。”
“送我?”
总要有个理由吧。
君晟卷起画,递给季绾, “前不久,我做了一场梦,这是梦里的情景。”
“把你的梦境送给我?”
“我的梦境一向舒缓,说不定能缓和你的梦境。今晚放在枕边试试?”
想起那晚她向他吐露过自己的梦境,季绾心中再次被无形的羽毛划过,她摒弃杂念,双手接过,打趣道:“先生的画,在市面上价值不菲,我可要好好收藏。”
回到卧房,季绾独自欣赏起来,恍惚有种被吸入画境的错觉,画中的少年和幼童是何人?
既是君晟的一场梦,估摸他也不清楚。
那么端方的人,梦境竟充满童趣。
季绾失笑,一遍遍寻找画中的细节。
暮色四合,树影横斜,季绾从前院取来饭菜,一进新房,闻到一股淡淡酒香。
君晟很少回来用晚膳,季绾不知他的膳食习惯,不禁笑问:“先生在饮酒?”
“成婚前,贺仁瞻送的梅子酒,你也来尝尝。”
季绾记得君晟上次转送给沈栩两坛,没想到还有囤货,看来贺少卿也是个酒徒。
摆放好一盘盘小菜,季绾婉拒,“我酒量差,怕失态。”
“小酌怡情。”
怡情固然好,可男女之防也要守,季绾犹豫的工夫,勉强的酒盏被君晟斟满。
“你随意。”君晟放下酒壶,独自啜饮,颇为孤独。
同一屋檐下相处数十日,季绾多多少少清楚君晟的为人,至少不会趁人之危,加之感激与尊重,便没再推却,不想败他兴致。
青梅酿的酒清甜少辣,余韵回味,季绾饮下半盏,意犹未尽。
与君晟交谈总是惬意舒悦的,伴着闲聊和可口的小菜,不知不觉饮了数盏。
“先生酒量如何?”
君晟又为她斟酒,“不太行。
”
“我喝不下了......”季绾脸蛋红润,眼前发亮,盯着自己的酒盏,思绪迟缓,觑了一眼对面独自慢饮的男子,拿起酒盏,“敬先生。”
“为何敬我?你醉了。”
“舍命陪君子嘛。”【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我是君子吗?”
“怎么不是?”季绾与他碰杯,一口饮尽,借着酒劲儿道出心中的敬意,平日性子温婉的人,樱唇一开一翕,全是对君晟的赞美之词。
君晟淡淡提唇,没觉得荣幸,反而有种跨不过彼此屏障的感觉,再次提醒她醉了。
可季绾像是寻到了知音,打开了话匣,抱过酒坛歪头靠着。眼前的男子是继廖姐姐之后第二个能让她敞开心扉的人。
蔡恬霜也算一个,却太跳脱,安静不下来,刚酝酿的情绪,会在看见那张讨喜的脸蛋时骤然散开,与之更适合做嘻嘻哈哈的欢喜冤家。
知己难觅,季绾丢开酒坛,晕晕乎乎趴在桌上,盯着对面愈发模糊的俊脸,“聚散终有期,先生可否答应我,在寻觅到可以携手白头的女子前,提早一点儿知会我。”
随后补偿道:“我也会提早一点儿知会先生,咱们体面些。”
体面到可以不避嫌。
实在无法想象,形同陌路的场景。
她恹恹垂眼,被酒意支配,被空虚占满,辨析不了惆怅的源头。
握盏的手收紧,君晟淡问道:“要提前多久?”
“因一个人,动摇心境时。”
醉酒的女子讲话瓮声瓮气的,听上去有些委屈。
君晟放下盏,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扶坐起来,充当她背后的依靠。
“委屈什么?”
“我没有。”
“没有就好,你也没什么可委屈的。”
醉了也能品出这话含着不善的语气,季绾扭腰面向身后,拧起漂亮的柳叶眉,“你凶我做什么?”
君晟的确含了几分愠,语气偏冷,却在对上女子水汪汪的杏眼时败下阵来。
就不该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