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人情?”
“季娘子。”姚宝林补偿道,“娘子心善,敌不过臣妾苦苦哀求,才动用人脉请来画师,陛下要责怪,就责怪臣妾吧。”
提起季绾,承昌帝心口不可抑制地柔软,他曾托季绾医治宝林,没想到不只调理好了宝林的身子,还为其遮掩了疤痕,“德妃可掺和了?”
“没有。”
这是季绾的意思,目的是不让承昌帝感受到妃子的算计,能身心轻松地接受这份欢愉。
承昌帝没再多问,细细打量跪地的女子,素面朝天,偏偏溢出零乱破碎的美。
这张脸,似故人,又如陌生人。
“抬起头。”
姚宝林缓缓抬头,褪尽骄纵的面容惹人怜惜。
承昌帝附身捏住她尖尖的下颏,闻到一股皂角的香味,比不得昂贵的香膏,却清清爽爽煞是好闻。
蓦地,女子身子一轻,被帝王打横抱起。
范德才仔细观察,在确认帝王没有回燕寝的意思后,赶忙带人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尊贵的帝王,第一次在陋室里宠幸女子。
当姚宝林复宠离开冷宫的消息传开,整座后宫炸开锅。
暂代皇后之职的贤妃正打算筹办小年的宫宴,拟邀嫔妃、贵妇、闺秀聚在自己寝宫,以彰显威仪。
相关宫人前来请示她如何给姚宝林安排座位。
贤妃倚在丝锦靠枕上,翻个白眼,“按正六品的位分安排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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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帖是在腊月十六发出的,季绾是第一批收到的人,却无荣幸,懒得应对。
已至年根,街上随处可见归来的羁旅者,热闹非凡的街市年味十足。
这日一早,季绾照常去往医馆,一直忙到打烊都无暇他顾,等收拾好药箱准备乘车回婆家,却见另一辆马车停靠在医馆前。
君晟挑开帘子,递出手,想要让季绾搭一把。
季绾站着没动,还是何琇佩匆忙走出来,怪嗔女儿不体贴。
“......”
母亲对那人怎么这般热情?不是该同她一样置气冷脸吗?
君晟由丈母娘搀扶着步下马车,与之一同走进医馆。
“贤婿当心门槛。”
“小婿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
季绾呆立在门口,看着母亲殷勤招待,摇了摇头。
等母亲去沏茶,她走到坐于圈椅的男人面前,作势将人拉起。
何琇佩赶忙阻止,“安钰伤着呢,别乱动他。”
“娘,他没有外伤。”
“内伤也是伤,更要仔细些。”
季绾转眸之际,捕捉到男子嘴角微微泛起的笑痕,转瞬消失。
去往太师府的途中,两人各坐一端,盯着同一个方向,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窗前的人儿。
“念念。”
又是一阵无回应的沉默,君晟习以为常,沿途削了一个果子递过去。
闻到沙果的清香,季绾扭过腰,没有客气。
果皮没有断开,足见眼盲之人的精湛刀工。
他似乎适应了黑暗。
季绾可不愿他适应黑暗,打算增多针灸的次数。
君晟没异议,任她施为,听得她停止咀嚼,知她吃不下了,温声道:“给我吧。”
季绾已经闭口咀嚼的很小声了,不知他是如何听得的。
不明所以地将没有吃完的果子递过去,诧异地看他吃了起来。
“那是我的。”
“现在是我的了,除非念念舍不得。”
说罢,君晟又递还回去。
季绾没接,再次捕捉到男子唇边浮现出可疑的笑痕。
马车抵达太师府,季绾先步下脚踏,在一双双门侍的视线下,转身递出手。
君晟牢牢握住,没有接过陌寒递上的手杖,搂住季绾的肩向府门走去,把女子当成软绵绵的“拐”。
有外人在,季绾没躲开。
两人走进前院时,垂花门里走出一道身影,醉醺醺的脚步虚浮,由小厮搀扶着,嘴里嚷嚷着自己没醉。
四公子君腾从宴会上归来,非要闹着来探望祖母,这会儿瞧见小夫妻,不由一笑,酒醉上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呦,大哥回来了。”
这话一语双关,君晟没计较,搂着季绾越过,却在听得一句“都瞎了装什么装”时,停下脚步,“刚刚说了什么?”
“不会吧,耳朵也聋了?”
君晟淡笑回眸,一脚踹在君腾的膝上。
君腾不防,噗通跪在地上,愠怒起身时,瞳孔骤然放大。
一枚尖细的银针捻在季绾的指尖,距离他的瞳孔不足一个铜板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