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季绾拉开隔扇准备去请安,见君晟一身绯红官袍站在堂屋,像是在刻意等她。
长身玉立的男子恢复视觉后, 目光如炬,却在面对她时,陡然变得温柔,大步走过来, 去牵她的手。
季绾避开, 默不作声地绕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去往惠兰苑的路上,檐下纱灯盏盏, 映亮梅枝。
落雪梅花冰晶璀璨。
徐老夫人打着哈欠摆摆手,“祖母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日后无需早起请安。”
季绾点了点头。
在两个年轻人转身之际, 徐老夫人恢复矍铄的劲头, 没有半分困倦, 这个年纪容易起早,怎会哈欠连连呢。
还不是心疼孙儿、孙媳, 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不过......
忽然察觉到什么,徐老夫人拔高嗓子, “安钰!”
君晟闻声回头, 眉眼舒展清润。
徐老夫人起身凝睇他的双眼,抬手晃了晃,绽然一笑,“好了?”
“嗯, 绾儿治好的。”
“好, 好,好了就成。”徐老夫人激动之余, 不忘功臣,握住季绾的手使劲儿搓了搓,让贴身侍女取来厚厚的手捂,“别冻着我家绾儿。”
季绾睨一眼君晟。
当君晟恢复视觉的消息在府上传开,仆人们对季绾的态度增了十二分的恭敬。
君太师笑着称长媳是福星。
“快,把消息送去侍郎府。”
谭氏拦住仆人,问向自己的丈夫,“作何急着告知那边?”
“儿媳功不可没,需让二房知晓,堵住弟媳和四郎的嘴。”
谭氏思量片刻,放人去送消息。
这事儿不只在二房传开,在朝中也很快传开,同僚们纷纷向君晟道喜,至于是否真心,隔着肚皮难以窥探。
君晟被帝王传召的路上,与走出御书房的二皇子迎面遇上。
当着外人的面,为了显示自己宽宏大量,慕戚拱手笑道:“恭喜君大人恢复如初,我今夜恰好约了君腾在望月楼小聚,不知君大人可否赏脸?”
君晟含笑婉拒,越过他走进御书房。
二皇子转了转食指的戒指,品出了轻蔑的意味儿,不由喃喃:“看不起谁呢?”
刚刚来到御书房的姚麓凑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本打算离远些回避,却被二皇子叫住。
慕戚背手走到她面前,站定在一步之外,任谁在明面上都瞧不出猫腻,“喜欢偷听别人讲话?”
“殿下过分张扬,不就是说给外人听的,以显示自个儿的大度。”
众所周知,二皇子和君晟结下过不小的梁子。
慕戚擒笑,“那姚贵嫔说说,君晟在轻蔑谁?”
姚麓掩口,小声道:“君大人轻蔑的是臭味相投的一群人。”
即便经历大起大落,外表发生了变化,面前的女子仍有一股目中无人的傲气,慕戚冷睇一眼,迈开步子离开。
可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越难征服的,越能吸引他。
御书房内,承昌帝慰问过君晟的康复情况,“爱卿痊可,朕也放心了,再者,季娘子的医术着实被低估了。”
“谢陛下。”
见君晟反应冷淡,承昌帝意识到不该将臣妻挂在嘴边,遂一笑了之,提起另一桩事。
有关聋、哑、盲症者参加科举的决定。
“朕想,朝廷总有些职务可供这些学子任职。”
君晟早就向礼部提出过这个建议,很可惜被否决了。
如今由二皇子再次提起,还罗列了很多相关的建议。
君晟不觉得这些建议是由一个纨绔提出的,慕戚的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君晟心中有了猜测,倒也没有在御前提起,想必陛下也清楚。
不过,二皇子能提出,并被陛下接受,对聋、哑、盲症的学子而
言是件大喜事。
二皇子为这些学子请命,赢得赞誉,当晚在望月楼设宴玩乐时,被人争相恭维。
他倚在榻上摆了摆手,支起一条腿,“事成后,合该深藏功与名,不提也罢。”
“殿下大义。”
第一个拱手恭维的人是君腾,脸都快笑烂了。
想起今早君晟的蔑笑,慕戚嘬了嘬腮,递给君腾一杯酒。
君腾仰头饮尽,说了句吉祥话,人前乖张的小纨绔,在大纨绔面前显得格外乖巧。
“祝殿下事事顺意,岁岁今夜。”
“在本宫去往河东那些日子里,听闻沈栩在御前多次大放异彩?”
君腾撇嘴,“冒牌货罢了。”
“冒牌货能考取解元,前途无量啊。”慕戚又递上一杯酒,“可知他现在何处?”
“听说他无颜见沈家人,躲起来备考呢。怎么,殿下想招他入麾下?”
二皇子不置可否,君晟的死对头就是他的同盟。
另一好友立即劝道:“沈栩当初在天子麾下,与东宫幕僚无异,却出卖太子,二殿下三思呐。”
君腾赶忙附和,“对对对!那厮不可信。”
慕戚觉得不无道理,又递上一杯酒,却只是“赏”给了君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