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偷听到那群和他一起的小混混们都被叫过去谈话,那他放学自己一个人走,应该愿意带她抓螃蟹了吧?
于是尤思嘉抓着书包就从人群中挤过去,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本来就快,每次尤思嘉快接近他的时候,就会被其他学生挡住,反反复复几回,这样一来又被落好远。当她顿住脚步放弃时,前方的杨暄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回了头。
尤思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刚想举起胳膊晃一晃,门口就突然窜出来一帮人把杨暄团团围住,也遮住了她的视线,而周围的学生见状,纷纷散开。
尤思嘉一愣,也止住了脚步。
这群人她以前见过,和她姐是同一届的学生,早就从霍庄小学毕业,后来去了镇上读中学。周五初中放学早,他们有时便来这里给人撑腰。
领头的是一个身形略宽的胖子,直接上来就抓住杨暄的衣领:“不够意思啊杨暄,我听虎子说,你还给老师打小报告?”
“松开。”杨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把对方的手给拨开,随后把发皱的领子给抚平。
“嘿呦,胆肥了,”对方重新去拽他的衣领,“怪不得你班人都压不住你了,之前我在的时候还是没把你揍老实。”
杨暄又把他的手拨开,这动作刚做完,周围的七八个人呼啦一下子全围过来。
“狂?”胖子靠近他,“这下我看你怎么狂?”
杨暄把围过来的人都看了一遍,末了来了一句:“去之前的老地方。”
胖子点点头,挥挥手,尤思嘉就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带着杨暄往外走。
往日这种场景在学校里很常见。
霍庄小学作为一所偏远的乡村学校,问题学生实在是太多,父母长期务工之下的管教缺失、穷困地区的教育落后,几方的疏忽纵养了这群年纪轻轻的孩子,骨子的顽劣就成了废弃农田里疯长的杂草,最先被缠绕住的,是孱弱无依靠的一方。
尤思嘉此刻却焦急了起来。她瞧了一眼学校的停车棚,电瓶车只剩下两三辆,说明还有老师留在学校。于是她赶紧回身往一楼办公室跑,跑得脸发红气喘吁吁,到那却发现门已经上了锁。尤思嘉不敢停,又“哒哒”扶着栏杆往二楼上爬,她跑得急,刚转了个弯就直接撞上拐角下来的一个人,这人手里拿着坠着一串钥匙的不锈钢盘扣,被尤思嘉撞出来稀里哗啦一阵响。
她抬头,竟是之前训过杨暄的教导主任。
尤思嘉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说带比划指了指外面。
教导主任先是发怒:“什么?刚谈完话就又犯?”
随后皱眉:“除了五年级的学生还有谁?”
等问清楚,知道还有五六个初中生时,他先咳嗽了两声:“你先别急哈,等老师把各个班级的门窗都检查一遍就过去……”
尤思嘉等不及,又重新跑出学校大门,还能看到那帮人的身影——
他们没走回家的道路,反而推着杨暄往霍庄前面的空地里去,拐进坑坑洼洼的麦地和田埂。
尤思嘉隔着十来米,在后面远远跟着,看到这群人停住脚步,有几个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把书包往地上扔。而她躲在一个柴火垛后面,不敢再往前了。
她瞧了一眼杨暄,他站在那里没动,面上看不出来害怕或者是愤怒的情绪。
讲话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尤思嘉在后面听不太真切,只见领头的胖子发完言,便开始往后一直倒退,退到只差一小段距离就会碰到尤思嘉藏身的柴火垛。她的心随着他的步子开始摇摇晃晃地吊了起来。
还好他退了七八步就停住。
等胖子做出来预备跑的动作,尤思嘉才明白他后退是要拉出一个起跑的距离。他像给摩托车加油一样,右脚鞋底往后蹬,把松软的土壤刨出一个浅坑,随后铆着劲、抖着全身的肉往前冲刺。
尤思嘉没敢继续看,只听见前方传来闷闷的一声响,像是有人被踹倒在了地上,随后是雨点般忽大忽小的肉体击打声。
她再次探头,发现杨暄被一群人围着,他们轮番抬脚踹过去,鞋底带出飞溅的泥点,在几双鞋子和裤脚的间隙中,尤思嘉能看到杨暄用胳膊护住头部,整个人缩成一团,浅色的衣角被踩进黑泥中。
尤思嘉心脏怦怦跳,急得后背开始冒汗,但大气也不敢出。她转头往学校门口看,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学生走得差不多,更没有老师出来。
等她再转过身,就看到杨暄突然直起上半身拽下了一个人,也不顾其他人因此会踹到自己的肚子,他像咬住羊羔不撒嘴的狼,直把那人拽得弯下腰跪在地上,接着抄起手背就照着对方的脸“啪”甩了一掌。
这猝不及防清脆的声响,让被打的人捂着脸一下子懵了。
其余人也停住动作,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只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胖子老大。
杨暄右脸颊上已经挂上了彩,对着胖子说:“你今天带人过来,我说不还手肯定不还手,但打人不打脸,刚刚就他一个人往我脸上踢。”
胖子瞅了瞅捂着半边脸的小弟,又看看一旁的杨暄脸上的蹭伤,正想着怎么圆场,突然有人指了指后面:“那后面怎么还躲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