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村子口,尤思嘉跳下车子,拽着书包直接去奶奶家吃饭了,杨暄在后面继续按了一下车铃,她也没回头。
晚上睡觉前,尤思嘉在桌子一旁收拾书包,尤思洁突然看了她一眼,问:“你今天怎么回事?”
尤思嘉用卷笔刀把铅笔一根根削好放进铅笔盒里,没抬头:“嗯?”
“不对劲,”尤思洁狐疑看着她,“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你安静得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平常那使不完的牛劲都去哪了?还主动写作业,这可不像你,在学校被骂了吧!”
“才没有,”尤思嘉把书包一放,开始往床上走,“姐我困了,先上床睡觉了。”
不等尤思洁说什么,尤思嘉就蹬掉拖鞋扑在了被子上,拽住边角滚了一圈,让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她的鼻息在被子罩面上扑过去弹回来,咻咻声传到耳边朦朦胧胧的,像今晚的心情。她有点说不清,有点后怕,也有点小委屈。
此刻再想起刘疯子,那害怕的心情已经淡了很多,浮现的是他被杨暄追着跑的滑稽样子,紧跟着的画面就是杨暄凶巴巴的语气和表情。
她蒙在被子里扭来扭去,越想越难受,最后憋得喘不过气,猛地一下子把被子给掀开。
她姐坐在书桌前也猛地回头:“你还不睡?”
“哦,”尤思嘉重新拉回被子,“我这就睡。”
第二天是周五,按照墙上的值日表,杨暄原本是今天的值日生。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他转头敲了敲后面人的桌子:“哎,咱俩换一下值日表,你今天替我行不行?”
后桌是一个小胖墩,平常爱跟在虎子身旁转悠,起初听到还有点不乐意:“周五我也想早回家。”
杨暄起身走到他桌子旁,因为个子比对方高,就这么垂着眼往下瞅:“特殊情况,有人在外面等我。”
对方想绕开他出去,杨暄跨了一步堵住他。
“行,听你的,”这人放弃,“哥,能让让吗?我想出去上个厕所。”
杨暄这才转身坐了回去。
放学铃声响起后,老师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抓着课本,前脚刚从前门迈出去,后脚就见杨暄贴着他从后面下了楼梯,速度之快甚至差点蹭掉他的茶杯。
老师“哎”了一声赶紧扶住杯子:“你看看现在的学生!”
杨暄一口气跑到门口才停下脚步,转了两圈,面色有点茫然。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田埂里面,又去了周围那一排空荡的平房,来来回回扫了几圈,都没有看到尤思嘉的身影。他重新回到学校,发现二年级的教室门也被锁得严实。
杨暄只好往回走,骑着自行车边走边看。
等到了村子里面,他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街中心围了一圈小孩。
凑近一看,她们在玩跳皮筋。尤思嘉当然也在里面,她是撑着皮筋的那一方,嘴里还在替别人念着口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念叨着念叨着,尤思嘉像是察觉出了什么,抬眼就和杨暄对视上。她声音低了下来,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飘忽着转开了。
杨暄只在这儿待了半分钟,随后拧过车头,骑着车慢慢拐进巷子里了。
尤思嘉继续心不在焉地充当撑皮筋的柱子,看着皮筋在自己面前如水波一般晃荡着,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停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小伙伴的欢呼就在耳边响起:“放电影的来了!”
尤思嘉猛地打起精神来,随着她们的指向望去,果然远远地看到了街中心升起了一块飘荡的白色幕布,绑在两根电线杆之间,如小船摇晃的帆布一般。
大家收了皮筋赶紧一窝蜂散开,纷纷跑回家吃饭,否则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坐。尤思嘉也不例外,她噔噔噔跑回奶奶家,但是今天不巧,爷爷放羊回来得很晚,晚饭也做得慢,她最后只喝了两口汤,搬着马扎就往街中心跑。
幕布前面后面都已经坐满了一堆人,尤思嘉瞅了瞅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坐在了后方,紧挨着放映电影的工作人员。她见他打开手边的大箱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大铁盘一样的东西按在机器上,低头鼓捣了几下,黑漆漆的四方盒子顿时发出了光亮,传送带紧跟着嗡嗡转动了起来。
幕布上出现画面的瞬间,周围霎时响起孩子们的欢呼声。光线越过人群头顶,尘埃都在其中上下沉浮,坐在前面的孩子抬起胳膊故意遮挡住光线,幕布上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手印,他还没来得及炫耀,旁边的家长“啪”一下把他的胳膊给打了下来。
尤思嘉正看着那小孩被揍得嗷嗷叫,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
她一扭头,看到杨暄站在了她身边。对方没说话,只弯腰拽了拽她坐的小马扎。
尤思嘉站了起来,见他拎起自己的马扎就往前面走,她连忙跟了过去,穿过一个又一个伸长脖子的脑袋,这才发现杨暄在第一排占了个地方。他把自己的板凳往旁边挪了一挪,把她的小马扎塞进了自己和旁边人中间的位置。
尤思嘉坐在了他的旁边,前方没有人遮挡,画面和字幕都变得很清晰。
这部电影是每年夏天都会放很多遍的《举起手来》,很多剧情大家几乎都能背过,但仍旧能激起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