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页碎纸像苍白的蝴蝶,奄奄一息地落在了地板上。
尤思嘉表情空白,愣了好一会儿。
她随后慢慢蹲下,将碎纸一点点捡了起来,一句话不说,拿着本子进房间去了。
林慧敏做好饭出来,环绕了一圈不见人影,她去敲敲门,发现房间反锁。
“思嘉,”林慧敏隔着门板喊她,“出来吃饭了。”
好一会儿子没动静,林慧敏又敲了一遍门,尤思嘉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说自己不饿。
五分钟后,林慧敏拿着钥匙拧开了门,进去一看,尤思嘉正伏在案桌上,拿着塑料胶带粘作业本。
林慧敏过来摸摸她的头,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粘:“下次再写认真一点就好了,爸爸要求高,这也是为你好。”
尤思嘉用嘴巴撕掉胶带纸,还是不吭声。
“他今天因为工作不顺,所以脾气不好,”林慧敏继续说道,“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等他吃完了我们再出去吃,好不好?”
尤思嘉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尤明可能觉得不过意,第二天亲自给她买了早饭,还送她去上学。
因为第一节 就是语文课,作业被撕掉后,尤思嘉昨晚熬夜又重新写了一份,还好没有错过交作业的时间。
她们学习了新课文《珍珠鸟》,每次新学一篇文章,都要选一列学生进行一次“开火车”游戏。
第一排的同学纷纷屏住呼吸,几双眼睛纷纷跟着老师的教杆游走,“哒”一声轻响,一锤定音,教杆末端落在第一排中间偏左的桌面上。
桌椅移动,随即是清脆的朗读声——
“真好!朋友送我一对珍珠鸟……”
尤思嘉却心叫不好,因为自己也在这一排里。她连忙抬头数了一下位置,自己是第三个,紧接着低头用指尖在课本上滑着数段落,一段、两段……
朗读火车突然在她前面卡住,尤思嘉和其他同学一样,都好奇地抬起头来。
前面的女生站起来,停了很久,最后终于从嗓子里憋出动静:“嘶、嘶……”
周围笑声渐起。
尤思嘉看了一眼课本——
三个月后,那一团愈发繁茂的藤蔓里边,发出一种尖细又娇嫩的叫声。
她的同桌笑得最大声:“老师!你赶紧让程圆圆坐下吧,她是个结巴!”
老师“砰砰”敲了两下课桌维持纪律,道:“安静!读完才能坐下。”
可程圆圆的面色涨红,手指扣住课桌的边角,整个人要烧起来。
她有轻微口吃,以“s”开头的任何音节,都仿佛被女巫布下了咒语,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在极度紧张的情形下会如急症一般不期然发作。
耳边是同学的窃窃私语,旁边是老师不苟言笑的神情。程圆圆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盯着课本,舌尖被涌上来的气流冲击到发麻,“三”这个字就卡在喉咙间,像课文里的珍珠幼鸟,几经挣扎仍旧深陷在藤蔓里。
“老师!我来替她读!”
听到这个声音,程圆圆惶然转头。
后排女生高高举起手来,她留着蘑菇头,一双眼睛圆溜溜,如葡萄般乌黑发亮。
老师让程圆圆坐下,接着尤思嘉特别有气势地站了起来,捧着课本一字一顿地大声朗读。
没想到以同桌为首,班里的笑声更盛了。
等她读完,无辜地瞧了一圈。
语文老师无奈:“你的普通话也太不标准了,平翘舌音完全不分啊。”
尤思嘉挠挠头发:“可是,可是我以前的老师就是这么说的呀。”
“你以前在哪上学?”
“霍庄小学。”
“没听说过,放学后你来办公室,我给你纠正发音。”
尤思嘉“哦”了一声,重新坐下。
下了课紧接着就是眼保健操,做完眼保健操,程圆圆转过脸来:“谢、谢谢你。”
尤思嘉不好意思了:“没关系。”
同桌带着一帮男生也跟着喊:“谢、谢谢你。”
程圆圆脸色顿时涨红了,重新转过身去。
尤思嘉瞧了一眼同桌:“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他靠近了一点,“以前就觉得你土里土气的,没想到你真是从村里来的小土妞!”
他说完就转头:“陆泽铭,你说是不是?尤思嘉是村里来的小土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