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身份疏离,凤凤并不敢当真与少爷肩并着肩,她刻意注重着这样避讳,将身子立定他偏下首处。
瑾煜已徐徐将那一卷宣纸仔细铺展开,旋即侧目引凤凤来看。
那泠泠眸光波及画纸须臾,凤凤忽而愣了!这哪里有什么图画,根本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白纸。
“少爷说画,是哪里?”她心下动了一抹思量,边忖度着大少爷是不是纯粹只为将她打趣,边这样下意识问了出来。
瑾煜不以为然,一副落拓不羁姿态:“这不就是么!”顺口这样道。
凤凤微有一噤,眉心蹙起来:“可是,可这是一张白纸啊……”声息软软泛了嗫嚅。
哪知大少爷顺手把一旁墨盒拿起来,须臾对着宣纸一泼。
泠泠声音昙然便起,凤凤下意识抬袖掩面避开那溅起墨点子。
瑾煜目光向那纸上点了一点:“哝,这不就有了?”言行态度皆起了些疏狂味道。
一旁凤凤心里明白,这位大少爷眼下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搅扰心里烦躁,可巧她给赶上了,便也活该陪着他让他这般消遣!她心思玲珑,神思极便做了兜转。
瑾煜余光扫了眼凤凤,心中一舒然。
其实万瑾煜虽然洒脱,却也不是个放荡豪门贵公子。他委实是心里憋烦闷!他不愿自己困这沉闷宅子里打理着父亲交托古老基业,他渴望像鸟儿一样展翅飞翔、去拥抱天幕中那一轮金灿灿太阳……这是这个时代必然会带动风气,迎着这样风气又会有无数年轻人带动起风气,似万瑾煜一般想法年轻人不计其数,但都因了许多无形束缚而总也不能遂愿。
迟迟不见身边人开口说话,瑾煜侧目,入目这不太熟悉女孩子时心中莫名觉可亲,他起了些大哥哥对妹妹般调侃心思,就是想逗她玩玩:“品评一下,本少爷这画做如何?”声波含笑,听来却朗朗。
这边儿凤凤不动声色斟酌了有一阵子,见大少爷启口发问,她便蹙了蹙眉、旋即又展颜:“少爷这画……浑然天成、洒脱不羁,既有即兴奔放之落拓、又有‘道法自然’之玄妙,有如百花齐放、万马狂策,毫不拘泥、毫不刻板,自然而然、天人合一!”对着随便泼了墨汁上去一张宣纸,她竟信口胡诌出这么一通饱赞之词!若是以文会友茶楼会所,必定引得一番附庸风雅与真心礼赞!不过放这样场合,其中玩笑味道很是显著。
他既然想玩儿,那她陪他玩儿就是!凤凤心里这么思量着。
果然,瑾煜整个人边听着凤凤那一通说辞,边就起了抹忍俊不禁!待她声息落定,他便再藏不住哈哈大笑,沉闷心境顿也跟着就是一朗然!所有烦闷这冷不丁玩趣中消解了不少,他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谁给逗弄开怀过了。
这时有人临着门边儿请了声安,瑾煜笑意未敛、转目对那人点了点头。
那婆婆便进来,将已煲好羹汤稳妥放了桌子上。瞧见一旁搁置木盘子里衣服,便也顺势收整了好。
凤凤才觉自个已经出来了一段时间,逗留太久委实也是不合适,便收了收心,对着大少爷敛襟行了个礼,想着同那婆子一起出去。
瑾煜回目瞧见凤凤眉目间神色,心中也会意了她想法。他并不难为她,顺势叫住方才那婆子带她下去领赏钱。
凤凤双目一亮,没想到自己不过顺势玩趣了一番,大少爷便即兴给了打赏!可她抬目时已见少爷落座下去、目光看定案头那墨迹凌乱宣纸上。
这边婆子以眼神催促。凤凤也识得时宜,便未再留,转身跟着出了去。
瑾煜心中趣意尚存,他下意识抬目瞧了眼凤凤顺光而行背影,溶溶颜色波及过双目时心口也跟着微暖。旋即又颔首看看自己这所谓画作,当是被她夸“夺天工造化所有之神迹”了!心念甫至,又是一抹忍俊不禁,他心境一怡,含笑微微,浅抿唇畔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