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掌音渐落.进來一绰约人影儿.
瑾煜甫一敛眸.心思一恍.
这进來的人儿正是瑾煜那朱明院处、皓轩堂里当值的粗使丫鬟鹦哥儿.此刻她冶步稳行.眉目笃定.手中端着一个玲珑的朱红色花盆.
众人中有识得这鹦哥儿的.都对她的到來不解其意.便把目光转看向大少爷.
但瑾煜亦是不解.把目光重转向沈琳.
沈琳并不着急.对那鹦哥儿目光示意.
鹦哥儿得了这示意.点点头.转目对老爷、太太以及诸位姨太太并着大少爷行礼后.将手里端着的花盆呈上.当着众人的面去扒开这花盆里的土.
顿然.室内充斥进一脉渐浓的药香中.这香气的发源正是鹦哥儿带來的花盆.向花盆里边儿定睛一看.目光便是一灼……就在这花盆底部.被浮土掩埋着的是黑色的药渣.
就在众人心惊念紧之时.这鹦哥儿眉目一颦.对老爷哀哀启口:“前遭姨奶奶叫奴才把这花盆扔了.奴才奇怪.可巧院子里也有事情要忙.就耽搁了.”旋一顿声.又转向太太处看去.“可事后机缘巧合的.这花盆受了潮便发出阵阵药香.奴才心惊之余觉的奇怪.沒想到却是……”言尽于此.她不再多话.后边儿的事情不消多说已然明白.
众人一阵唏嘘.
凤凤眉目跳了一下.转目看向绿玉.见绿玉面色素白、肤色恍若透明.整个人比方才愈显孱弱.她心中隐颤.忽地有些可怜这绿玉.
沈琳沒有错失时机.抬手直指绿玉、言词凛利:“是你自己买了堕胎药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将药渣埋进了花盆里.”
绷紧的气氛被这一句话利剪般的剪破.
凤凤顺势一动心.急才忽生.她亦不曾放过这时机.在沈琳话音才落时抬步站出來哭诉:“想不到这姨奶奶居然这样狠毒.为了除掉奴才这微末之躯.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忍心杀死.”她一句话封死了绿玉回旋的余地.不管真假.顺势把这帽子给她扣死.
绿玉这一时直觉的身心俱焚.她头脑放空、思绪紊乱.连说话的力气似都持不得了.只剩下不住摇头.神容颓然.那模样几乎癫狂.
弥深的阴谋似乎被五太太揭穿.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揭穿背后又是不是潜藏着连环的阴谋……
但事态至此似乎已经水天清明.人也都是血肉锻造的躯壳.难免会被情绪驱驰着急于做出判断.
纵然太太想为绿玉辩驳一二.但她此刻不能分出真假.她到底心痛的是瑾煜的孩子就此流失.心中对绿玉反倒生恨.如何都开不了口.
沈琳预见到一会子可能会有的对自己此举的质疑.她敛了眉目面上真挚:“这凤凤本是二太太房里的丫鬟.我又有什么理由对她袒护.只是拼着一股正气.既然无意间叫我得知此事.便不能坐视不理……叫凤凤蒙受冤屈是小.留得这等用心不纯之人在万家、在少爷的房里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了.”她的神色并着语气都是诚恳的.似乎她本就是正义的化身.但.对于她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却绝口不提.其实事到如今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情势就此被调动的激昂.默声经久的老爷胸中愠气湍涌.他最见不得谁人这样大耍阴谋.且这次用的还是他未出世的亲孙儿.老人家欢欢喜喜等着抱孙子.却在半途出了这等可憎的紊乱.他又如何不气不心疼.
“啪”地一声.老爷抬手猛一拍桌子.身子前探、叱责绿玉:“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为了成全你心里那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醋意.你便能使得出这等阴邪毒辣的手段……我万家岂能留你这样心狠毒辣、不知大体之人.”他是当真动了气.声音于威严里带着颤抖.即便这个人再怎么城府渊深、处变不惊.在对于自己儿子相关的事情.还是每每容易乱心.这一点倒与太太如出一辙.儿子是他们两人共同的一大弱点.
绿玉身子发软、心魂生颤.想开口辩驳.却又总归底气不足.她又怎么会是完全无辜.百口莫辩之际.听得老爷下令.命人将这绿玉关进柴房.
想來是顾及这绿玉已经被大少爷收房.故而不曾将她赶出.只把她关进了柴房.但这么做也只是保全了少许体面.性质与被打入冷宫自生自灭并无差别.
凤凤沒有去看瑾煜的反应.径自心若擂鼓、态度紊乱.
前边儿坐着的二太太始终都沒发一言.只是看戏.此刻感知到凤凤的紊乱.微侧目安稳住她.
凤凤便敛目定心.
但她不曾察觉到的是.瑾煜的一道目光温温的看定着她.经久经久都沒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