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八心头一喜,跟王勇交手是没有胜算的,现在最主要的是要逃得性命回去禀报,然后调动人手将这厮缉拿斩杀,只要能糊弄王勇放了自己,什么事都好说。
“王大人,卑职感激不尽,卑职绝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这几名兄弟卑职便说是他们走失了,一会卑职亲自挖坑将他们埋在这桃树下当花肥。”
“很好,你很不错,就照你说的办,你走吧,可莫来再招惹我,否则你知道后果。”王勇眯眼叉腰摆手,像是赶走一只嗡嗡乱飞的蜜蜂。
孙老八狂喜,拱手转身就走,走出数步便变成了小跑,希望离王勇越远越好,生恐他变卦。
王勇眯眼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飞刀,嘿然发声,扬手标出,飞刀迅捷而至,正中孙老八后心,没入肉中,只余刀柄。
孙老八身子僵硬站立,一只手朝后弯曲想摸那被射中之处,几番尝试都没能成功,脚下踉跄几步,扑倒在地上,溅起落花一片。
“你当老子会信你的话?老子只是不想正面与你交手惊动宫中侍卫罢了,大人说了,今日是你死我活之争,万万不能手软,该你们几个倒霉,偏要来惹你家爷爷。”王勇啐了一口自言自语,迅速将几具尸体拖到垄沟之中摆好,用桃树枝叶盖住,又将泥呼呼的大脚揣进靴子里,朝寿宁宫方向纵身而去。
……
养心殿中,正德和宋楠君臣的最后的谈话依旧在继续,正德说出宋楠几件隐秘之事后,宋楠的神色颇不自然。
“皇上,臣罪该万死。”
“倒也不用这样,朕不是兴师问罪,朕只是要你明白,朕是大明之主,朕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糊涂,朕若想知道什么事,谁也瞒不了朕。况且朕也说了,你是朕的帮手,若没有你对朕的忠心耿耿,没有你替朕分忧,大明朝如今是什么样子,朕自己都难以预料。”
“你的功劳有目共睹,朕记着你为朕办的几件大事,新平堡救朕的性命,刘六刘七造反时是你力挽狂澜,安化王造反时是你及时察觉并平息叛乱,鞑子扣关时是你领军死战,还力排众议自己筹措军饷收复河套,而现在,你刚刚平息宸濠叛乱之事归来,这几年你四处替朕冲杀,从未说过一句抱怨之语,这些事朕都记得牢牢的,朕都明白这些事的不易。也正因如此,朕才会放心的倚重你,给你以最大的信任,你的那些过错,朕也当不知道罢了。”
宋楠摇头道:“这些都是臣的本分,皇上的事便是臣的事,臣不敢自居功臣。”
正德微笑道:“朕记得你说过,过分的谦虚便是虚伪,你现在是不是属于过分的谦虚呢?你做的这一切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和能力,朕也表达了对你的信任和宽容,这便是你我君臣能和谐相处,这么多年来相互之间不生嫌隙的原因。你是朕真正可以依赖的人,所以朕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的最终缘由,是朕要请求你几件大事,这些事朕只有拜托你才能安心。朕不久于人世,朕对你还有几句话要说,或说是朕的请求吧,希望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答应朕,让朕走的安心。”
宋楠神情肃然,轻声道:“皇上请讲,臣定会遵照皇上的意愿行事,请皇上放心。”
正德微笑点头,皱眉挪动了几下身子,长期卧床导致他全身酸麻疼痛,身体都不听使唤,浑身难受无比。宋楠起身欲帮他,被正德摆手制止道:“朕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下一刻朕便会撒手归西,还是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为好。朕要你答应的第一件事便是……”
正德略略犹豫了片刻,看着宋楠忽然默默不语。
宋楠被他看得有些心中不安,轻唤道:“皇上……你怎么了?”
正德一笑道:“朕没事,这第一件便是,朕要你此刻亲口答应朕,在朕死后,你绝不可有叛逆篡位之心,你要答应朕,辅佐即位之皇,将大明江山稳稳当当的传下去,你若有夺我朱氏江山之心,朕化为厉鬼也不会容你。”
宋楠一惊站起身来道:“皇上何出此言?”
正德无力的摆手道:“坐下……坐下,朕并没有说你便会那么做,只是你如今手握重兵,声望高隆,在大明上下,你的名头比朕都响亮,朕只是提醒你莫要做错事罢了。虽然朕信你不会有二心,但赵宋太祖黄袍加身之事未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朕信赖你才告诫你,否则朕只需一张圣旨剥夺你的兵权,将你聚拢的一党尽数遣散罢黜便是。朕之前没这么做,便是认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宋楠缓缓坐下身子,身上冷汗冒出,正德虽然解释了一番,但宋楠知道,这个想法恐怕很久以来都萦绕在正德的心里,一方面需要自己替他平息社稷危难,一方面却又忌惮自己功高震主,随着自己的官职爵位越来越高,正德心中对自己恐怕也是越来越有戒心。但正德能在此刻坦然说出心中的忧虑,说到底对自己还是推心置腹的,足可见正德性格之中重情重义的品质,换做任何一位皇帝,极有可能在临死之前便用雷霆手段,解决身后子孙之忧了。
宋楠举手朝天,语气坚定道:“皇上,臣在此立誓,皇天后土为证,宋楠将竭力辅佐朱氏子孙中兴大明社稷,绝无二心。皇上对臣情深意重,臣绝不会做出有悖忠义之事。”
正德嘘了口气,艰难伸手过来,和宋楠手掌紧紧相握,笑道:“那朕就放心了,朕没看错你,朕这一辈子能有你相伴也是朕之幸。既然这第一件事你答应了朕,朕便可以交代后面的事情了,这第二件事便是,关于继位的人选之事,太后和外廷众官一直推举的朱厚熜是朕的堂弟,本来朕对这个人选无甚异议,但现在,朕需要听你的看法。”
宋楠道:“皇上要听臣的意见,臣自然不敢不如实回答,皇嗣之位朱厚熜本是极为合适的人选,但臣认为,太后和杨廷和在皇上重病之际不去想着如何让皇上康复之事,却为了新皇的人选做的那些勾当,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和容忍。矫诏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皇上难道会允许这种大逆不道之行存在么?”
正德想了想道:“朕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后?”
宋楠摇头道:“臣岂敢处置太后,太后受外廷蛊惑才做出这种糊涂事,幕后之人乃是杨廷和梁储等人;而太后之过,唯有皇上才能处理,臣是绝不敢太后之过的。”
正德点头道:“很好,朕生恐你说出严惩太后的话来,足见你对朕是忠心的。太后是朕之母,她的过错便是朕的过错,你说的对,过错在杨廷和他们身上,而太后之过,朕会亲自处置。然则朱厚熜是决不能成为继位之选了,你心目中可有人选?”
宋楠摇头道:“臣一直忙于平叛,对这件大事倒是没怎么关注。皇上心目中可有其他人选?”
正德道:“二月里你率大军出发之后,杨一清和张仑曾进宫来觐见,当时曾谈及皇嗣人选。”
宋楠不能接口,人选其实是他和杨一清张仑三人暗中敲定的,为了避嫌,宋楠才让杨一清和张仑在自己领军出发之后在正德面前提及,此时正德说起,宋楠也只能装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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