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公元2918年6月9日,行星“埃癸斯”(aegis)。( )
这是一个位于银道系座标一三五线外侧、英仙旋臂靠外侧的类地行星。行星“埃癸斯”要不像“太极”行星那样永远阴阳分明,但它作为一个双星系统中的行星,它又比“伊谢尔伦”行星更为奇特。
一颗被称作“美杜沙”(medusa ),质量很小的红矮星,围绕着一颗相当于五分之四个太阳的橙矮星(orange dwarf,也称k型主序星,k-type main sequence star )运转。处于主星地位的这颗橙矮星被称为“阿玛尔忒亚”(amalthaea)。“埃癸斯”行星恰好位于这个双星系统的第四个拉格朗日点(lagrangian point 4).
因此随着“埃癸斯”的自转,行星上的白天有相当部分时间都可以见到传说中的两个“太阳”。不过肉眼看上去,这两个“太阳”一个发出刺目的光芒,一个却像被烤得发红的烧饼。它们的光与热加起来也才勉强赶得上人类的故乡太阳系的太阳,情景倒是与“伊谢尔伦”行星上有点相似。
当人类的探险飞船抵达“埃癸斯”行星时,这颗比地球小了三分之一的偏远行星上还是一片荒凉,景象与二十二世纪改造之前的太阳系火星如出一辙。大气中充满了火山喷发出的有毒气体和温室气体。
经过将近两个世纪的不懈努力,“埃癸斯”行星已经成长为英仙星际联邦最重要的对新罗马贸易港口,因为从银道系坐标上看,“太极”行星便与它隔着无形的一三五线遥遥相望。同时,行星“埃癸斯”也是英仙联邦在边境上最大的舰队基地,联邦国防军舰队的许多军人家属就安置在这里。
它虽没有行星“伊谢尔伦”那种居于边境线中点的天然优势,但却是向英仙旋臂星际外侧更深层的银河系外空间进军的基石。特别是这一次争夺来自旋臂外侧的星际行星“易”,更能发挥它的地理优势。
无论是尼古拉斯·沃尔芬森准将指挥的惨败而归的追踪舰队,还是派向“易”星域的增援舰队,现在都聚集在“埃癸斯”周围的广阔太空当中。
罗博身着一身白色的军礼服,走在军人公寓小区的林荫小道上,不时仰望这个没有月亮的天空。
银河如滔滔大江奔涌在天空当中,无数耀眼的恒星布满它的周身。它们在国际天文联合会的记录中不过是些枯燥的字母和数字,但当中有些星星却有着如雷贯耳的俗称:太阳、“郑和”、“喜玛拉雅”、“马丘比丘”……因为与它们紧密联系的是无数的伟人与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
罗博深信,自己就走新的历史进程中。虽然可能不再与恒星有重大的联系,而是极有可能与一颗来自银河系外深空的、不会发光的孤独星际行星捆绑到一起,但是他仍然充满荣誉感与历史责任感。
到了一幢用天然木材搭建而成的房子前,罗博看到门禁系统里大大的“谢绝访客”字样。但他还是按下门禁系统的门铃。
“谁啊?!”立体投影视频显示出主人烦躁的神情。主人原本消沉的意志与不满的口气透过高保真的喇叭清楚无疑地表现出来。此人正是从“易”星域大败而归的追踪舰队参谋长冈瑟·奥斯瓦尔德中校。
罗博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说:“第十三舰队‘致远’号巡洋舰舰长罗博少校前来拜访。打扰了,长官。”
“你太客气了。”对方的礼貌让奥斯瓦尔德稍微改变了态度,“有什么事吗?”
“有关于您的报告里提到的‘空间风暴’,我想跟您详细了解一下。”
“哦,你是国防部调查委员会派来的?”奥斯瓦尔德警觉地问。
“不,是我自己希望向您请教的。我能进屋跟您说吗?”罗博诚肯地发出请求。
奥斯瓦尔德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好吧。请进。”
过了一小会儿,门才打开。
罗博进了门才发现,客厅里充满了浓烈的酒味,即使在等离子空调的强力清洁下,仍然令人难受。茶几和地板上也散乱着许多空着的大酒瓶,还有女人的衣服。
奥斯瓦尔德中校正光着上身在客厅的长沙发前胡乱地穿着裤子,一个身材标致的姑娘正用一条毛毯半遮半掩自己身体,懒洋洋但却毫无羞涩感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看了罗博博一眼,用略带着睡意和挑逗的口气打招呼:“嗨,少校,没想到你挺帅的嘛。”
她的说话的神态与内容让罗博立刻明白了她的真实身份。罗博不禁对眼前的奥斯瓦尔德变得鄙视起来,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比自己高阶的军官那样主动敬礼,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好了,宝贝,先到房间里去。我和少校有事要谈。”奥斯瓦尔德像哄小孩一样对自己花钱叫来的漂亮姑娘说道,然后故作深情地吻了她。
待女人进到房间里后,罗博毫不客气地说道:“中校,你居然把小姐带到军官公寓?!”
从对方的口气与用词上,奥斯瓦尔德完全能听出他的愤怒与鄙夷的情绪。但是奥斯瓦尔德还是一脸平静。
“请坐吧,罗少校。”他说完便走到饮水机前给罗博倒了一杯水,自己却从东倒西歪的酒瓶堆里找出尚存酒精的瓶子,连喝了几口。最后才用玩世不恭的口气说:“你难道想看一名国防军军官在街上如何搞女人吗?”
“冈瑟·奥斯瓦尔德,我没想到一场失败就让你堕落成这样。”罗博直呼其名,摇着头哀叹道。
奥斯瓦尔德曾被誉为国防军舰队“新生代秀才”,如今却因在“易”星域的败北而沉沦于酒色当中。虽然罗博能够理解,几乎完败于绝对劣势对手的心情以及由此带来的耻辱感、审查压力,但他的眼中,也不至于要通过如此腐化的行为来麻醉自己。
“呵呵,别这么说。”奥斯瓦尔德却微笑着解释道,“我始终认为,女人和酒是上帝赐予男人最好礼物。我在战场上是严守纪律的,可是即使打了胜仗,回到地面,我还是要找个女人来玩玩,当然还有酒。”
“我不想跟你讨论个人的作风。你和沃尔芬森准将在给国防部的报告中对你们遭遇的‘空间风暴’进行了详细说明,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更详细的情况?为什么国防部下发给各个单位的通报中却删去了这一部分内容?”
“我先回答你后面的问题。”奥斯瓦尔德一边喝着酒,一边打趣地说,“答案是你去问国防部那些墨守成规的将军。至于前面的问题……”
说到这里,奥斯瓦尔德的神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虽然他仍然光着膀子,无力地瘫靠在沙发上,手中的酒瓶也停留在嘴边。
他瞪大眼睛静默了一阵子才对罗博说:“这一次的惨败,让我坚信,‘空间风暴’将会是今后舰队作战的有效战术,而且是具威胁的战术。”
“我也有同感。对于刚刚出现的这种新战术,我们决不能轻视。”罗博颇有感触地表示认同。
“可惜,国防部的老头们没有少校你这样的眼光。”奥斯瓦尔德发出遗憾的感慨,然后又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酒。
从酒瓶的包装看,那是一种对健康十分有害的伏特加。但从冈瑟·奥斯瓦尔德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并没有醉意。
奥斯瓦尔德继续说道:“我们没能就敌人的新战术及时做出调整,致使我军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与主动时仍然被敌人屡屡击溃,也确实属于无能。不过,看样子,将军们对我们的失败并没有做认真的总结。”
“当你们追踪舰队在战役开始时,成功地对敌人形成包围态势时,你们的舰距确实很小,而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阵形几乎全被吹散。所以你的报告里进行了分析,认为只要保持尽可能宽松的战舰间距,就可以避免因敌人发起的‘空间风暴’而被吹散。可是后来,在你的建议下,你们不是摆出一个宽松的球形阵吗?却还是又一次被吹散。”
“你说的没错。”奥斯瓦尔德若有所思地说,“敌人发起的第一次‘空间风暴’和第二次是有很大不同的。第一次是正面在二十多万千米的距离上发起的,敌舰阿库别瑞引擎发出的超光速‘曲速泡’是平行并交织的,所以一开始便形成一个定向的‘空间风暴’。第二次却是在更远的距离上的多个方向同时发出‘曲速泡’,在我们的球形舰阵中聚焦,相互碰撞后才形成‘空间风暴’。”
“但无论是哪一次,都成功地吹散了你们的舰阵,从而扭转了形势。”
“是的。第一次不仅使我们阵脚大乱,还导致了严重的碰撞事故。第二次成功地吹散了我们许多战舰,使我们兵力优势丧失。”
“这么说来,即使拉大战舰之间的距离也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奥斯瓦尔德听了罗博的话后,不得不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拉开舰距,只是尽可能地避免处于曲速泡边缘的战舰在曲速泡相互影响时产生碰撞。可我们都知道,即使战舰以二分之一光速运动,遭遇任何一方向袭来的曲速泡,仍然会被强制带入等效于超光速的空间波动。”
就像高速航行在大海上的轮船,永远无法抗拒波浪的摇摆。“曲速泡”就如同大海中的波涛,而密集的“曲速泡”引发的“空间风暴”就是大海中狂暴的海啸,足以挟裹一切陷入其中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