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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泥河赶车(第2 / 2页)

中年军官一听火大了,心想哪里来的山野匹夫这等可恶,竟敢殴打军人,当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遂转过身来沉声呵斥:“你可知罪?”

此时背对着军官的小老头慢慢转过身来,用威严的目光直视着比他高半头的军官。军官看了半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名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最后惊骇充斥了满脸,用手指指着小老头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话:“你你你,你是张……”小老头见军官就要点破,忽然孩子般的眨了几下眼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军官得到暗示,马上做了一个任谁也想不到的举动,从小老头手里接过鞭子来,恼怒地抽向身边围过来的士兵,一边打一边气急败坏地骂:“不长眼的东西,晋绥军的名声都叫你们坏了。”

在噼里啪啦的鞭声中,不知因何挨打的士兵委屈地又跑了,脸上写满了不解,不知道今天走了什么霉运,接二连三地挨鞭子,尤其是挨长官的鞭子,我们也没招惹你啊,就算是替老百姓出头也用不着拿我们出气啊,更何况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乡下拾粪老头。打完了,中年军官走到那小老头跟前,两腿一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卑职19军上校参谋谷泰向张将军问好,请将军恕罪。”

小老头见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消受不起。”

中年军官听了此话讪讪地放下手。向围过来的士兵介绍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士兵们吵吵嚷嚷地说道:“谁呀?不就是一个拾粪的乡下老头吗?”

“瞎了你们的狗眼,他就是前晋南镇守使张培梅将军,连阎长官还让他几分哩,何况是你们。”

几个知道张培梅事迹的老兵一听立马嘴张得老大,眼里尽是恐惧之色,都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脖子,庆幸自己还活着。听说这个张培梅是辛亥革命时的同盟会会员,与阎长官是拜把子兄弟,在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习,与如今的国家领导人蒋中正还是同期同学。张培梅带兵打仗杀伐果断,在当晋南镇守使时,军队驻扎在洪洞,当地人常常欺负张培梅的军队。有一天,有个卖荞面碗饦的商贩诬陷一名士兵,非要说吃了他的碗饦不给钱。当时正赶上张培梅巡视,张培梅问明了情况,对这位士兵说,家里的一切我会照顾,你放心好了。然后当众用刀剖开这位士兵的肚子,当众检验,结果这位士兵胃里根本没有什么荞面碗托。当时那个诬陷士兵的小商贩见闹出了人命,吓得屎尿齐流,这当儿,张培梅下令将诬陷士兵的小商贩用铡刀铡了,将头挂到洪洞县城墙上。从此,洪洞一带的人吓得落了胆,连小孩哭得止不住,大人只消说一句张培梅来了,小孩立竿见影止住了哭。在第二次直奉大战时任总指挥,出兵石家庄,因手下龚凤山、刘树藩两位团长自恃是阎锡山的亲信不听号令,一怒之下先斩后奏,将两位团长枭首示众,由此得罪了阎长官归隐乡里,乖乖,遇上这样一个杀神,挨几鞭已是万幸。听说阎长官当时还派自己的老父亲腆着老脸极力挽留张培梅,无奈张培梅性子犟,死活不当官。阎长官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至今还保留着张培梅的中将军衔,每月还给着饷银呢。

事态已经平息,接下来的就好办了,尤其是经旁边几个百姓的添油加醋,将张培梅说得快成了阎王爷了,挨打的士兵和后来经过的士兵满是敬畏,一口一个张将军的叫得欢快。

问明了这拨当中数一个班长官职最大,张培梅指着这个班长说:“你,留在此处,凡过往车辆,统统让士兵下车方可过河。”

“是。”

被点到的这位班长屁颠屁颠地站在路边行使起自己的职责来。

谷泰知道眼前的张培梅消了气,放下心来。他太了解张培梅了,这个倔老头六亲不认,犯到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在第二次直奉大战中被杀的龚凤山就是自己的上司,当时,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连长,那挂在电线杆上不肯合眼的血淋漓的头颅至今犹如一根刺深深地扎在自己的心里。想想,龚团长是阎长官的五台老乡,平时很得阎长官的信任,连这样的人张培梅都敢杀,试问,除阎长官外哪个不敢杀?

谷泰收回自己的思绪,谦逊地问了一句:“国难当头,不知张将军有何打算?”

听到军官的问话,张培梅抬头眯着眼望了望头顶明晃晃的太阳,自言自语了一句:“看来老张又得出山了。”说完,也不管一旁侍立的军官,挎起地上的粪筐,自顾自沿着来路橐槖槖地走了。

等张培梅走远了,谷泰的副官才低低地说了一句:“真是个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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