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等到季无尘将那郎中牵到家中之后,才看清父母房中的情境,母亲就躺倒在床上,脸sè铁青,双目紧闭,而父亲则拿个大碗直往她嘴里灌着清水,只是母亲的嘴巴紧紧闭合,哪里灌得下去。
李郎中赶紧趋步上前,推开季方,查看了一下徐氏的症状,喝道:“她吃了何物?”
季方惨白的脸上肌肉微搐,眼神空洞:“是……是家中……家中灭鼠的毒……毒药。”
李郎中脸sè一变,须知这灭鼠之药,是剧毒之物,普通人服食断断活不过一个时辰,不想这徐氏今rì心灰意冷,竟然寻了短见。
李郎中来的匆忙,根本没想到碰到如此棘手的局面,只得吩咐季方背上徐氏赶往他的住所进行抢救。
季无尘被留在家中等候消息,一下子就仿佛坠入无尽的yīn冷和黑暗。
此时正值初冬季节,由于刚才找郎中去的匆忙,身上只有单薄的贴身衣裳,寒风吹过,季无尘浑身寒战,只有蜷缩成一团蹲在了墙角,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现在,他唯有等待,等待父亲将濒临死亡的母亲完整的带回来,让母亲活生生地回到自己身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夜sè却越来越浓,黑暗的角落里,季无尘感觉仿佛有无数的怪兽和恶魔不断向自己扑来,他有预感,很可能今后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要知道,他才七岁,真是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回想着平时与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季无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低低的抽泣起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疲累交加的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再一次被推开,季方双眼通红的走进家门,怀中抱着徐氏,步子沉重而缓慢,浑身颤抖,呆呆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睡着的儿子,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睡梦中的季无尘似乎感觉到什么,突然惊醒,惊恐地注视着站在身前的父亲,目光一下子就看向他怀中的母亲,望着母亲毫无血sè的脸庞,喉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爹爹……”
却是再也说不下去,唯有眼中透露着满满的希冀。
季方此刻却不敢正视儿子的目光,他怕那份希冀会使他彻底崩溃。轻轻地,季方将妻子放到床上,盖上棉被,注视着她的容貌,背对着季无尘说道:“孩子,你娘有话对你讲……”。
“真的,娘好了吗?”季无尘一下就从地上弹起身来,神sè雀跃。季方浑身一颤,转过头朝儿子招招手:“过来,无尘,好好看看你母亲。”
季无尘三两步来到母亲床前,紧紧地抓住她冰凉的手,急声呼唤母亲。
感觉到儿子的呼唤,徐氏吃力地睁开自己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身影,无神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神采,她努力地想抬起手来抚摸儿子的脑袋,就像平常做的那样,可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她却完全做不到,她太虚弱了,体内的毒xìng绞去了她每一丝气力,唯余无尽的痛苦,要不是放不下心中唯一的牵挂,恐怕早就气绝亡命了。
“无尘,娘……娘……对……对不起……你,你还……还这……这么小,我……只希……希望你和……和……和你阿力哥……今后……今后都能好……好好的。”
吃力地说完这句,徐氏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哪怕眼睛也无法睁开,就这样极不甘心地缓缓闭上双眼,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感觉到情况不对,早已哭得两眼婆娑的季无尘赶忙抬起头,忙不迭地答应母亲:“娘,我听您的话,我一定和阿力哥好好的相处,你这是怎么啦,母亲,您睁开眼看看无尘。”
见母亲半晌没有回答,季无尘更显恐慌,连忙扭过头看向父亲:“爹爹,娘怎么不说话?你快帮无尘叫醒她,好不好?爸爸,您快啊!”
季方听着儿子急切的呼唤,眼睛不由紧紧地闭了起来,此时他内心的痛苦和懊悔达到了顶点,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滴落下来。
一把拉过儿子紧紧拥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大呼:“无尘,都是爹爹的错,我罪该万死啊!无尘,你娘再也回不来了,是爹爹的罪过啊!”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颗豆大的灯火在不断的跳跃着,映着眼前悲痛的父子二人以及床上已无生息的徐氏,摇曳出无尽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