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瘦互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尢其是正当妙龄的少女,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倩姿因高矮胖瘦适度而显现出恰到好处的曲线美?哪一个不渴想自己傲然挺立的浑圆ru峰配合着细软的腰肢而产生出令人心颤的吸引力?可是实际上,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是多么难呀!因为吹毛求疵的人们太挑剔了,对美的要求太苛刻了:高了便嫌长,矮了则嫌短,稍瘦一点便说不丰满,略胖一些又叹失苗条。这使众多的少女无端地增添了多少忧虑和烦恼啊!
利民纺织厂三车间四组就有二位豆蔻年华的姑娘深深地受着自己不争气的身材的折磨。
她们是全组最年轻的二个,全都芳龄二十岁,正处在人生的黄金季节。她们身高都是一米六八,恰好符合当今公认的少女标准高度。她们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皮肤是那么白嫩,嘴唇是那么鲜润,眸子是那么清亮,糯米牙是那么洁白整齐,小鼻子是那么楚楚动人,还有她们那弯弯的细眉,乌黑油亮的头发......。总之,她们身上许多地方饱溢着青chun的活力,有若干摄人神魂的魅力。她们参加工作早,家庭条件优越,按理说应当是无忧无虑,最幸福、最快乐的了。可是,美中不足:她们一个因过胖时刻发愁,一个因太瘦而ri夜苦恼。
胖姑娘叫苏银霞,不但名字好听,而且名副其实,声如银铃,脸如朝霞。可叹的是:她发福太早了,体重早达到了一百八十斤。她的眼睛已胖得只剩下了一条线,那胖都都的大圆脸,肉滚滚的身躯和肥腆的双腿,使她走起路来,姿势象大黑熊一样笨拙,每迈一步,浑身那似乎只要轻轻一捏便能榨得出油的肥肉就巅巍巍抖动。
由于其貌不扬而自惭形秽,她的xing格变得古怪、孤僻和特别敏感。除了上班,她尽量避免在公众场所露面,更不愿和风流倜傥的男青年接触。她知道自己的“尊容”一定会使他们望而生畏,退避三舍。尽管她身上有许多宝贵的闪光的东西:她有一个聪明的脑子,一付银铃般的嗓子,她的纺织技术也是拔尖的,多次技术cāo作比赛得过冠军,多次技术理论考试名列前茅。但她认为“瑕可掩瑜”,她的一切优点全被这可憎可恨,十恶不赦的“胖”掩盖住了。走在街上,人们会把她当作猎奇的对象观看;茶余饭后,她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谈笑资料。事实上,确乎有好些个促狭鬼给她送过不少“雅号”:“油桶”、“屎冬瓜”、“熊婆婆”......。对此,她虽然很愤怒,但从来不敢反驳,不敢咒骂。她只恨无地自容,只好默默地赶快避开。
她变得越来越敏感,“胖”字成了她最大的讳忌,一听到它,一想到它,心里就象锥子扎一般地难受。逢到人们讲健美、论身材的时候,她从不插言,总是悄悄地逃离。有一次,běi jing的健美cāo表演队来这个城市表演,每张票价高达八十元,厂里工会统一发了票,同组的姐妹们邀她一道去观看。这是一个极好的欣赏美的机会。票非常紧张,影剧院门口站了好多愿翻上一番,出一百六十元以上高价买黑市票开“洋荤”的青年,有的甚至为争一张票而彼此争吵起来。苏银霞当然也极想借此良机饱享眼福,一睹这些健美明星的风采。可是,她却没敢去。她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这些明星鲜明地一映衬,会相形见绌,使自己更加难堪。她把票送给了别人。
就这样,她越来越缺少欢乐,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整天自怨自艾。听人说胖主要与遗传基因有关,她便怨恨起父母来,可是父母亲并不胖呀?连祖父母、外祖父母都一点也不胖,难道自己的“来路”有点儿不“正统”?难道母亲她......。她甚至产生了种种错误的毫无根据的离奇古怪的想法。
她还怀疑世上真有什么报应,也许是自己前生做了坏事造多了罪,今世受到报应,特地让她长成一个这样难看的身材来丢人现眼。
可是,她到底还是聪明理智的。她知道,肥胖决不会因自己怨恨和胡思乱想而知趣地自动消失,积极的办法是振作起来,与肥胖作坚持不懈的斗争,想尽千方百计使自己变得苗条起来。她听人说,肥胖人穿宽松点的衣服会显得瘦一些,便缝了一件宽大的衣服穿着试试,谁知这样一来,自己更成了“庞然大物”;她又听说肥人穿紧身衣好看一点,便又缝了一身紧贴身子的衣服试穿。哎呀!紧绷绷的衣服却使她的身材变得象个饱饱满满装足了稻谷的麻袋。
看来,靠化妆来掩丑行不通,不但是自己不行,恐怕连世界上任何高明的化妆师也无这种“回天之力”。于是,她决定另辟蹊径,想其它办法减肥。为了减肥,她豁出去了,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能受。
她首先开始的是节食,不但注意避免吃含分、脂肪高的食物,而且每餐都坚持只吃个半饱,经常忍饥挨饿上班。可叹的是,她饿了好久,终ri饥肠辘辘,没jing打采,但减肥却并没有明显的效果。
急功近利的她便开始服用泻剂。她真能吃苦,又臭又涩又苦的大黄、芒硝泡水,皱着眉头当茶喝,咕咚一声就下了肚。经常的腹泻,她的体重果然减轻了些,可是,jing力也越来越差,一ri比一ri疲劳。特别难堪的是,久泻之后,括约肌松驰了,频频出问题。有一次,正在上班,肚子突然胀痛起来,随着肛门放气,肚里的“金汁”禁闭不住,便势如破竹冲关过卡,争先恐后喷涌而出,顺着双腿和裤管直往下流,地上都滴了好些。她狼狈不堪,急忙往厕所里跑,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在几分钟之内就处理好了这一“事故”,但就是在这几分钟便出了问题,织布机断了纱出了次布。她被罚款五百元,还因为擅离岗位受到通报批评,搞得名声狼籍。
吃泻药难以坚持,她就尽量多运动,每天上下班都特地不坐车,顽强地坚持走十多里路,加上当班的八个钟头围着机器转来转去,运动量确实够大的了。都说运动减肥效果佳,可自己为什么总减不下来呢?大概肥胖也分类型吧?自己的肥胖一定是永久xing的顽固型的。她绝望了,认为自己已“不可救药”......
瘦姑娘叫丁胜男,好响亮的名字!光听这名字,人们准以为她长得武高武大威威风风象男子汉,谁知她竟是瘦骨伶仃的“皮包骨”,要是在穿单衣的时候又碰上刮风,她在路上逆风行走,衣服紧贴着身子,根根肋骨便历历可数。这时,人们真担心她会被大风吹倒,甚至害怕风会把轻飘飘的她吹到天上去。人们给她取了好多外号,叫她“圆规”、“黄麻杆”、“风筝架”......。虽然她的体形和胖姑娘苏银霞截然相反,但她的苦恼却和苏姑娘一样多。她也腼颜向人,不愿轻易抛头露面,不愿在男青年面前亮相。看到人家具有无懈可击的健美身材,她就会因为自愧弗如而伤感,甚至因羡慕而产生嫉恨。由于她的兄弟姊妹、父母亲、祖父母、外祖父母都不消瘦,爸爸甚至还比较富态,她也无端地怀疑母亲是否有外遇?也诅咒老天爷对自己太不公平,怨自己前世做了坏事造过罪,今生今世得报应。
她也在服饰上煞费苦心动了很多脑筋:她穿过肥大的衣服,那衣服就象是挂在衣架上晾晒,内面空洞洞的;她穿上稍微紧身的衣服,则更象一具着了装的木乃伊。唯一能让她聊以自慰的是,她的面庞比身子略显丰满一些,冬天穿上衣,竟不现得那么吓人的瘦。所以,尽管瘦骨嶙峋的她冬天异常怕冷,但她却宁愿受这份罪,希望永远过冬天。可是,江南的冬天能有多久呢?冬天一过,她就因“原形毕露”而苦愁难堪了。
她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想方设法要改变自己的体形。由于她的目的和苏银霞相反,她需要的是“催肥”,需要丰满,所以,使用的方法也就迥然不同:她应当大量地摄入高能量和高脂肪食物,尽量减少运动消耗,以增加体内脂肪的沉积。她每餐都给自己严格规定了指标,象填鸭一样硬塞,不管如何难咽,非吃上满满四碗饭决不罢休。她虽然生xing就不喜欢吃甜食,可是为了多摄取能量物质,每晚临睡前都要喝一大杯浓浓的水。白天则是麦rujing、牛nǎi、啤酒一碗接一碗当茶喝。她本来连肥肉星子都厌恶的,现在却每天忍着打呃呕吐,也硬要强迫自己吞下二两炖烂了的猪板油。她甚至连畜用的“肥猪粉”都偷偷地吃过。只要能够长胖,她是可以做到连粪尿与毒药都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吃下去的。
她怕在车间值班守织机走来走去消耗了能量,特地找关系开了个坐骨神经痛的假证明,声泪俱下,死乞白赖硬缠着领导把工作换成了整天坐着守传达。她不但上下班全坐车,连平时在室里走路都是轻轻的、缓缓的,生怕运动稍微激烈一点就会动用体内的脂肪。回到家里后,她便杜门不出,吃饱了就睡,一天要在床上静躺十二个小时以上。然而,事情并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尽管她休养生息得这么好,可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仍然没有丝毫变丰腴的征兆。她也绝望了。
只有苏银霞最能体会丁胜男的苦恼,也只有丁胜男最能理解苏银霞的忧愁。她们二人是“异病相怜”。人们都在为她们惋惜:如果她们能互相调匀一下,该多好啊!她们自己也常常这样想。虽然现在的姑娘们价值千金,结婚时,男方一般要几百元一斤才能“买”到她们,但只要有可能,苏银霞却完全愿意分文不取甚至倒贴一些钱,慷慨地捐献出几十斤肉给丁胜男。然而,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仅仅只能想想而已,除非传说中的济公活佛光临施法,谁具有这样的本事呢?
可喜的是,她们生长在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科学技术终于“帮助”了她们,“拯救”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