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是牛津的?”谢永青一边用英语跟其中一个英国来的留学生说话,一边拿过一只鸡蛋,固定住之后又去取注shè器。
“你们中国人到底是有多喜欢牛津啊,”对方再一次纠正谢永青的错误,“是曼彻斯特,那里有世界上最棒的足球队!”
“没听说过,”谢永青摇头,然后对另一位同胞寻求支援,“小唐你听说过吗?”
小唐有些尴尬的别过脸,装不认识谢永青,过了一会还是小心的解释:“曼联很有名的。”虽然他也不太看足球,但名声多少也听过。
“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谢永青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拍拍手,把刚做好的涂片放下,“不行不行,我都饿出低血糖了,我先去换衣服。”
实验室进出都得花上十几分钟,刚才两人出去吃饭已经有一会了,算算时间他们回来谢永青也差不多换好——算是走制度一个小漏洞,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
在单独的更衣室里,谢永青挨个脱下防护手套,防护服,以及防护眼镜,手套内已经出现了零星的血迹,毕竟隔了一层,手上的力道没准,但好在自己在家里练习过几次,还是扎准了地方,谢永青在最快时间内用消毒液将血迹清除干净,并从外衣口袋里找出创口贴贴上,以止住出血,然后他穿上外套,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实验室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又是第一层风闸吹起的声音。
“我说让你先去吃吧,”李教授进来的时候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谢永青,笑着对他说,“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抗饿,到我这个年纪抗出一身的病,快去吧。”
谢永青带着口罩,对李教授点点头没说话,等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对着墙说:“李教授,晚上我可能不来了,有点事。”
“哦,”李教授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多问了一句,“跟刘教授打过招呼没?”
“我正准备去跟他说,”谢永青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刘教授摆摆手,然后又八卦的猜测,“是不是跟你女朋友结婚的事?”
不过没人回答,谢永青已经离开了。
禽流感的潜伏期一般是一到三天,七八天也有,如果运气不好,十几个小时就发病也有,所以留给谢永青的时间并不多,他知道就在此时此刻,病毒正在自己血液中繁衍,数量以指数形式高速递增,免疫系统甚至还完全没有反应,由于病毒尺寸足够小,它们会顺着自己血液到达全身各个角落,出现在各种分泌物中,包括唾液,随着自己的呼吸和行动,病毒会被迅速传播——所以谢永青这一路上都尽量避开人群。也许真正在外发生的禽流感尚不能通过人传染人,但谢永青知道他选的那个鸡胚里的病毒可以做到——如果它做不到,也就没有去研究的必要了,自己更没有使用的必要。
谢永青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打电话,但他很快就发现要做到这一点似乎有点难,七点多钟正是大学里热闹的时候,每走上几步谢永青就能看见一对对的情侣,而且越僻静的地方这种现象也就越多,最后谢永青只能回宿舍来完成。
“刘教授,上次你说的那个材料制备方法回去之后我又试了几次,”谢永青在电话里说,“让我给试出来了,相关材料就在我这,要不您来拿一趟?”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杂,听得出来正在吃饭,过了一会又稍微安静了下来,老头子压着电话说:“我正在招待几个教育部的大头,你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漆黑一片的宿舍中,谢永青不知道为什么咧嘴笑了一下,他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主意:“要不我过去找您吧,您现在在哪?”
“你过来干什么?”刘教授语气严肃了些,“别胡闹。”
“没事,”如果说以前谢永青还有所敬畏的话,那他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您就当给我做个引荐,您以前说的没错,多认识几个人总没坏处。”
“你自己能想通这一层就好,”刘教授的拒绝也不是很坚决,象征xìng推了谢永青几次,就被他坚决的态度顶回来了,也就勉强答应,“那就来好了,这里也刚开始,不过要穿的正式点,对了,实验室那边别忘了跟李主任请个假。”
“我已经请过了。”
挂掉电话,谢永青摸着黑在衣柜里找衣服,里面唯一一套像样点的还是自己硕士毕业的时候花了两千块左右买的西装,除了过年时回家穿上一次,谢永青几乎碰它的机会,他也不认为自己短期内会有机会穿——现在谢永青自己知道错了。
穿上西装后,打开卫生间的灯,谢永青又用梳子沾上水梳了梳头,然后对着镜子里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笑了笑:“帅!太帅了!”
“Пустьяростьблагородная,Вскипает,какволна!”(让高贵的愤怒,如波浪般翻滚,《神圣的战争》歌词),在走出校园的这一路上,谢永青模拟着耳机中那舌头打卷的俄罗斯腔,放肆的大声唱道,不仅在唱,两只手还过分夸张的做着指挥动作,这动作和歌声让路过的行人都为之侧目,并理智的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来,她手上正捧着一堆书,书上面还放着一张他很熟悉的借书卡,谢永青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回避,对方就已经认出了他并过来打招呼:“谢永青,什么事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