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差官回到东京以后,把回文呈给宇文述,宇文述拆开看了,看到贾润甫一段的时候,差官又禀告说曾经派都尉秦琼去捉拿,没有拿到,就勾起了宇文述的心事来。宇文述对儿子化及说道:“秦琼那厮,我那天没能害了他,反而受了来护儿一番奚落。想不到他在山东为官,我现在就题一道奏本,将他陷入杨玄感逆党,就说逃犯韦福嗣,招出秦琼一向和李密、王伯当来往甚密,现在担任山东都尉是想图谋不轨。一边上奏,一边发公文派人前去济州,叫张须陀拿下秦琼,将他押解到京城,就可以报前仇了。”宇文化及说道:“父亲的计策虽然很妙,但张须陀有勇有谋,秦琼这厮又凶勇异常,如果一时拿不到他,他真的结连群盗,或者自己谋反,恐怕为祸不小。不如让齐郡先把他的家属押解到京城,秦琼那厮见有他的妻子作人质,肯定不敢猖獗,这才是万全之计。”宇文述说道:“我儿很有见识。”商议好了以后,宇文述上了一道奏本,将秦叔宝陷入李密一党。接着他就派了两名官员,一员到张通守军前,一员向齐州郡丞投文,抓捕犯人,不得违误。当时罗士信在齐郡防贼,张须陀和秦叔宝在平原追剿贼人,无奈贼多而兵少,散而复聚,聚而复散,那边退了,这边又来,怎么杀得完?
这一天张须陀在平原,正要请叔宝商议招集流民守御的良策,忽然一个差官来到张须陀军中,称有兵部机密文书投递。张须陀拆开看了,仍旧放入封袋中,放在案桌上。差官说道:“宇文爷吩咐,要老爷立即执行,恐怕夜长梦多。”张须陀说道:“知道了,明天来领回文。”须陀回到帐中,连夜草成一个书稿,替秦琼辩明,并非李密一党,不可听信奸人之言,陷害忠良等等,叫一个谨慎的书吏抄录了,又写了一道回兵部的文书。
第二天,张须陀正要打发差官,恰好叔宝已经安抚了地方百姓,来商量班师回去。差官听说叔宝来到大营,以为是张须陀骗他来捉拿,立即进营,却看见须陀和叔宝正和颜悦色,谈笑风声。叔宝正要起身,差官怕他走了,忙过去说道:“兵部差官领回文。”须陀对差官说道:“你怎么这样性急!”叫书吏把回文给他。差官见只给回文,只得又说道:“差官奉命提解人犯,还求老爷将犯人交割,并派人协助押解。”须陀说道:“这事情我已经在回文中说明了,你拿去就行了。”差官说道:“下官临走的时候,宇文爷吩咐,没有人犯,你不要回来。现在人犯就在眼前,求老爷发遣,小官好回覆。”张须陀说道:“你这个差官事情太多了!这事我已经上本辨明,去吧!”这差官很有胆量,又说道:“老爷在上,这事关系到叛逆,非同小可;如果犯人不去,不单小官会落个庇护奸党的罪名,你也脱不了干系。”叔宝不知道什么事,见差官苦苦哀求,就说道:“大人,是什么逆犯,如果是真的,就给他押解去吧。”须陀笑着说道:“不要理他!”这差官急了,大声嚷道:“奉旨拿逆犯秦琼,怎么反而和他同坐,将我赶出?你敢违抗圣旨!”秦叔宝听见逆犯秦琼四个字,急忙起身离坐,向须陀说道:“大人,秦琼不知有何忤逆,得罪朝廷;如果真有圣旨,秦琼愿意去,怎能连累大人。”
须陀本来打算自己暗中挽回,不让叔宝知道,现在不得不说道:“昨天兵部有文书发来,说有杨玄感一党,逃犯韦福嗣,招供称你和王伯当家眷窝藏李密,发文提解。我想都尉五年血战,现在在山东每天和下官在一起,什么时候和杨玄感有过往来?肯定是枉害忠良。所以下官已经写了一道奏本替你辨明。这厮仗着是个官差,竟敢如此撒泼。”叔宝说道:“真假自然会弄明白,还是将秦琼解往京城,我自己分辨。就因为拿不着李密,就来陷害秦琼,如果秦琼不去,就会牵扯到大人了。”秦琼说完,就取下乌纱帽要去京城。须陀说道:“都尉不必如此,现在山东、河北,全靠你我两人,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也不能搞定。况且大丈夫不死则已,死也必须为了国家,烈烈轰轰,名垂青史。怎能受小节拘束,任凭狱吏屠毒,让小人得逞?”张须陀叫书吏把那奏本取过来给叔宝看了,又当面封好,叫来一个棋牌官,焚香设案,拜了奏本,给了旗牌路费,让他立即上路。又取了十两银子,赏了差官。差官见违拗不过,只得回京。叔宝上前拜谢,须陀说道:“都尉不必谢,本官只是为国家地方着想,不是为了都尉。只要你我并力同心,剿除群盗,安抚百姓,为国家出力就行了。”秦叔宝非常感激张须陀,一心一意要建些功业,一来报国家,二来报知己,却不知道到家中已经出事了。
自从张须陀被提升为本郡通守以后,选了一个山西平阳县的人来担任齐州郡丞,此人姓周名至。这一天周郡丞正在坐堂,兵部差官来投文书,是来提秦叔宝家眷的。周郡丞就派了几个差役,发一张纸牌去捉拿。差役来到鹰扬府中,先见了罗士信,呈上纸牌。士信说道:“我哥哥苦争力战,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前程,怎么说他是个逆党?太可恶了,赶快滚出去!”差人说道:“是老爷吩咐的,小人不敢违抗,就是郡丞周爷,也不敢造次,实在是有兵部部文,又是宇文爷题过本,奉旨拘拿的。老爷还要三思。”士信睁着眼说道:“叫你滚你就赶快滚,再乱讲激起了老爷的性子,一人三十大板。”公人见他发怒,只得走了,回覆周郡丞。郡丞没办法,急忙坐着轿来见罗士信。士信出来作了揖,郡丞知道士信少年粗鲁,只得先赔上许多不是,说道:“刚才造次得罪,秦都尉虽是武官,你我也是同朝为官。无奈是兵部发来的文书,奉了圣旨的,逆党这个罪名问题很大,另外还有差官催逼,下官也担当不起,估计也是庇护不来的,特来请教。”士信说道:“下官和秦都尉是异姓兄弟,他临走前把母妻托付给我,我怎能让他出来受人凌辱?请大人给个方便。”周郡丞说道:“不是下官不给方便,实在是部文难回。”士信说道:“事情无论大小,请大人多担当的。就是要去,也要通知我那秦都尉,没有不拿本人先拿家属的道理。”周郡丞说道:“看在同朝为官的情面上,不如贿赂差官,安顿了他,让他先回一角文书去,就说秦琼母亲妻子,都已经到了官府,因为患有重病,不便起行,等病好了以后,就同差官押解赴京。先缓住了,然后一起去京中打关节,这样说不定就没事了。”
罗士信虽然是个少年,也是很明白事理的,说道:“我兄弟从来不要别人的钱,哪有钱送人?只要我在,想要他的母亲妻子出官,是断不能够的。”郡丞见说不通,只得回衙。当不过差官日夜催逼,郡丞没办法,只得和众书吏商量计策。其中有个老奸巨猾的书吏说道:“奉旨拿人,是很难回覆的。现在罗士信部下有兵马,用强去夺他,也拿不得,除非先算计了罗士信,就不用愁秦琼的家属拿不来了。况且罗士信与秦琼同住,是异姓兄弟,自然也是秦琼的家属,一起押解,永无后患。”郡丞说道:“他猛如虎豹,怎么拿得住?如果路上有什么差池怎么办?”老猾书吏说道:“老爷又多虑了,只要拿住罗士信和秦琼的妻母,当堂起解,交给差官,即使路上有什么闪失,与老爷也没有关系了。”郡丞点头说道:“只是怎么拿他?”那书吏在郡丞的耳边说了几句,郡丞大喜,就派那书吏去请罗士信,只说要商量回文的事。罗士信说道:“我不管,你家老爷自己去回。”那书吏说道:“周爷自然出名去回,但周爷说不知道能不能回得住,必须经罗爷看一眼,也知道周爷不是为人谋而不忠的人。”罗士信说道:“你这个书吏倒会讲话,你姓什么?”那书吏说道:“本人姓计名成,就住在老爷后院子弄里。”
罗士信信以为实,就跨上马来了。周郡丞欣然接见,说道:“看在同僚的情分上,没没有不调停的道理,只怕事大难回,所以踌躇拖延。现在就拚着不当这个官了,为了二位豪杰,先把差官支走再说。”士信说道:“全仗大人主张。”计书吏拿过回文来看,说是:秦琼母妻患病,现在羁押等候,病好以后起解。罗士信说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官文事体,只要能回复就行了。”周郡丞故意指着说道:“里面有两个字不妥。”叫书吏另外再写,耽延了半天,过了晌午,叫请差官来拿回文,周郡丞又给他十两银子,说是罗爷送的,差官领了。周郡丞就留罗士信午饭,士信再三推辞。周郡丞说道:“罗将军笑我是穷官,留不得一顿饭么?”请到后堂,摆好酒饭,宾主坐了,开怀畅饮。罗士信吃了几杯,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趴倒在桌子上。周郡丞已经埋伏了兵卒,将罗士信捆了,出来对他的手下说道:“罗士信和秦琼勾连叛逆,奉旨拿解,众人不得违抗。”手下一听,都走散了。士信被拿了,秦府中无人阻拦,秦母婆媳,孙子秦怀玉,都被拿来了,带上镣铐,上了囚车。罗士信也上了镣铐,用的是陷车。周郡丞换过回文,交给差官收了,又派四十名官兵防送,当天晚上就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