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考虑伦理道德,以及对于血肉自古以来的那种虚无的神圣感,刨除掉这所有的外在因素,那么所谓的大脑,不过就是一个由蛋白质组成的计算机,集控制器、存储器和运算器于一体,五大感官就是人类的输入设备,言行举止就是我们的输出结果。
——当然,如果比作计算机的话,那么人类大脑是非冯诺依曼结构的计算机。
大脑将信息记录下来——这些信息有来自外界的信息,也有来自大脑内部经过处理后的信息——形成了记忆。
然而任何形式的运动都是互相作用的,当大脑记录信息时,大脑的结构本身也会发生相应的改变,这可视作是记忆的痕迹。
神经元是大脑的基本构成单位,大脑分作多个功能区,不同的功能区互相联网组成功能网络,这便是人类大脑的基本运作原理了。
而记忆,是可以对大脑结构产生影响的。
以大鼠为例,训练老鼠学会把高频或者低频的声音跟向左或者向右的动作结合起来,并在脑片上找到了不同声音频率信息在纹状体中的分布,以及纹状体控制向左向右运动的区域。
大鼠首先要听一段特定频率的声音,然后决定将头探向左边或者右边的小孔。如果它的选择是正确的,就会得到一些水作为奖励(在此之前大鼠已经被限水一段时间了)。譬如说,如果要让大鼠把高频声音和左侧小孔联系起来(高频音左侧任务),那么一旦大鼠听到高频音,它就得把头探向左侧的小孔才能得到水喝,探到右侧小孔就会一无所获;相对地,要是大鼠听到的是低频音,那么大鼠就得从右边的小孔里找水喝。
这种任务对大鼠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只需训练10次左右,绝大多数大鼠就能以近乎100%的成功率在特定频率的声音响起后探往正确的小孔获取奖励。待学业有成之后,这些大鼠也就光荣献身了——将它们的大脑取出来,与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或是训练得半生不熟的大鼠的大脑相比较,看看这段时间的训练究竟让它们的大脑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在大脑的“听皮层”和“纹状体”的功能区之间存在着一种联系,可叫做“皮层纹状体可塑性”。纹状体在认知行为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比如行动选择、集中注意力和强化学习。从解剖学角度看,纹状体接受绝大部分大脑皮层的投射,并通过投射到下游的其它基底核团,直接控制和影响运动。
处在知觉信息区域(大脑皮层)和运动信息区域(基底核)之间,纹状体的可塑性很可能是强化学习的机制之一。
所以作出假设:听觉皮层投射到纹状体的神经突触可能在学习中产生了变化,并且这种变化可能记录了学习到的记忆。
那么,这些习来的记忆究竟对大脑造成了什么改变呢?
大脑和电脑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大脑是个“活”的东西——如果大脑中有某条线路被运用得特别频繁,那么这条线路就会变得越来越高效,这构成了人类学习记忆的基础。
利用光遗传技术和电生理技术,检测了听皮层对纹状体所投射出的神经信号强度,果然发现随着大鼠的训练,从听皮层投向纹状体的某些线路也跟着愈发强化了。比如,那些经历过高频左侧任务历练的大鼠,听皮层中负责处理高频音的区域与纹状体中与向左边决策相关区域之间的神经联结就变得更加强健。而相对地,如果大鼠接受的是其它任务训练,这条线路则没有任何变化。
对于其它方面的学习记忆,如果能找到对应的解剖学坐标,那么想要读出大脑之中记忆的痕迹,并进而通过这存留在大脑结构上的痕迹反向推导出记忆内容,也是同理可行的。
这意味着——
“死后的大脑将会泄露生前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