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两军纠缠酣战许久过后,位于中军的黄覆巢就逐渐觉察出蹊跷。
王庭此举,堪称是轻敌冒进,原本有拒马鹿角阻隔之下,纵然是胥孟府大军来袭,仍旧是有阻敌的手段,在这条对比渌州宽窄,显得十分狭长的两军战场当中,拒马无疑是能延缓胥孟府兵马进逼,何况胥孟府善战铁骑仍是高过王庭一筹,正面厮杀,相当于正中黄覆巢下怀,可今夜却是忽然之间率先发难,本就不在情理之中。
何况这拂晓其中视野极差,可黄覆巢虽是有疑虑,王庭乃是假意全军来攻,但听闻震地连天喊杀声,也不得不正面接敌。
令黄覆巢始终隐隐不安的,是由唐不枫所率的那支凤雁卒与大片王庭铁骑,直到
这场厮杀持续近一整时辰,两方损兵折将惨重时,也不曾受到有线报来称,见过有一支铁骑从侧方杀出,反而正面王庭兵卒依旧悍勇前冲,逼得胥孟府兵马不断后撤,即使是兵损更重,气势浑然不弱半分。
远在东北,渌州边关外,神门岭附近,山谷里两两厮杀,同样是战至胸胆澎湃。
立身四境的燕祁晔连番祭出十六尊北地妖魔神灵,皆以环绕周身的那道内气为根,虽是虚影,然而着实万千妖邪神通尽展,如是当真有这么十几位大妖魔头,伪神地灵寄身,乃至满身筋骨脆响,势头无二,并无过多颓废之势。
反观温瑜大阵接连被破,内气虚浮,又因大阵被破反噬己身,强行以舌根压下数次倒涌的血水,被燕祁晔步步紧逼,大阵已是难以延缓,捉襟见肘之下,只得是拔刀应对,才不至于登时败下阵来,而即使如此,仍是身形一阵摇动,对比燕祁晔如今仍是不显疲态,高下立判。
“老夫相当狐疑,放任苍水关战事不顾,你一位已坐到王庭帅位上的温帅,是如何想着要孤身踏足胥孟府境内,即使胥孟府三军齐入渌州,并无甚后备兵马,也应当晓得胥孟府尚有修行人坐镇,应当说是老夫许久不曾出手,致使有人看扁了胥孟府,还是说你这位主帅,过于托大,苍水关可是由黄书生携领兵马,不知是谁人坐镇帅位,果真能拦得住他?”
“你温瑜小小年纪能走到这般天地,果真绝艳,何况是位女娃。老夫素来有爱才之心,也知人间万物,实则皆有个价码,区区一座紫銮宫算得了什么,倘如我得大元天下,允你再起十座百座百倍于紫銮宫的仙家宗门,不也是老夫一句话?何必明知必败无疑,一味愚忠,此事还要同你父张凌渡学学,有时势大于情,何苦白白赴死。”
说话时,燕祁晔周身内气再变,却是变为一株参天老槐,气根密密匝匝披落下来,根系粗壮驳杂,瞬息间延展开足有十余丈远近,而在古槐正当中,有三枚眼目睁开,俯视温瑜。
然而温瑜却艰难笑笑,面孔一阵模糊扭曲过后,却是因负伤极重,易容手段再难以为继,露出女子真颜,鬓发披散,使刀尖拄地,艰难直起身子。
自废三境往上基石,得来一身日趋完满的二境,虽说是有莫大裨益,起码能借二境内无穷无尽层层登楼,孤身战四境,可终究是心力分出过多在王庭战事上,何况修行时日相比于已在寻常人残年垂暮的燕祁晔,实在是短暂了些,以阵道中人精修的二境,压过寻常修行人的四境,不见得是痴人说梦,可对于现如今的温瑜来讲。仍是太早。
能否胜过燕祁晔将其诛杀在此,意味这两万兵卒能否驰援神门岭阻断黄覆巢后路,意味独木难支性命堪忧的王寻尺,可否等到救命的兵马,也意味
着苍水关这场能使天下震颤的决战,是否能以王庭胜出收官结尾。
同样意味着当年那位骑黑獍四处寻访高人的小姑娘,可否能于今日将始终未解的心头死结断去。
数载风霜,也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