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一屁股坐在清凉寺圣石上,清凉寺和尚本就气的不轻,若非看她年纪小,又当着天下英豪的面,早都一顿暗器将她打下来了。
此时听了她这番话,愈是气得面黄唇紫,各个横眉怒目,均想:“不愧是那凌波妖女的妹子,明明是她与血煞魔君杀的人,你倒怪起我们来了,简直无耻之尤!”。
阿紫却是好事性格,见一群和尚吹胡子瞪眼,却愈觉有趣,拍手叫道:“怎么?没话说了吧?只要勇于认错,你们这佛也算没白念哦!”
神音方待跃出,将阿紫抓下来,神山上人喝道:“休得鲁莽!”
神山上人等僧虽都身负上乘武功,但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加一指于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身上。
他们为人如何且不说,但都自重身份,自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大欺小,出手对付她,况且听她叫顾朝辞姐夫,必是其恃仗。
普渡寺道清大师中年出家,于人情世故十分通达,兼之性情慈祥,素喜与人为善,他虽看出顾朝辞存心要与清凉寺较劲,但知这小女孩久坐下去,对清凉寺的颜面大是难堪,也明白阿紫小孩心性,若直接无人理她,她反而会觉无趣,早下来了。
当即插话道:“老衲原以为能劳动血煞魔君大驾保护的,除了凌波仙子之外,宇内便无第二人,不想这位小姑娘也有此荣光,倒是一奇。”
说着看向阿紫:“老衲斗胆,纵然为你姐夫颜面着想,还是先下来吧。”
清凉寺僧纷纷感激,均知他是为本寺颜面着想,与“血煞魔君”丁是丁卯是卯,但对于这个小女娃,除了软语央求,也实无良策。
阿紫一听这话,果然一喜,双手一拍道:“你这老和尚倒是见事通透!好,本姑娘就给你一个面子!”
说着身子一跃,轻如燕掠,已纵下大石,脚一点地,朝顾朝辞掠了过去,罗天府众纷纷给她让路,让她到了顾朝辞身边。
她聪明伶俐,知道趁势收篷的道理,她也不想在上面久坐,只不过跟大和尚较较劲,博个眼球罢了。
那块大石甚高,距离顾朝辞更有十几丈距离,阿紫起纵挑掠间,身姿曼妙,众人看了大是惊讶。
其实阿紫轻功本就极佳,从星宿海盗宝出逃,被众位师兄弟追击,都游刃有余。
而后又从豫南跟踪段正淳与大理三公四卫到江南,都未让其发觉,可见一斑,近日又经顾朝辞调教,武学修为虽无质变,却也身轻体健,筋骨灵活,远胜以前了。
当然,这段轶闻除顾朝辞外,自然无人知晓了。
清凉寺僧虽被阿紫气得面黄唇紫。但见她下来,也只得罢了。
阿紫感觉自己在天下人面前出足了风头,顿时得意非凡,双手一负,仰头看着顾朝辞,笑道:“姐夫,你承不承认,打架我不如你,讲理你不如我啊?”
众人见她摇头晃脑,竟然要与顾朝辞比高低,都轰然大笑起来,不仅罗天府众,竟连清凉寺僧也都忍俊不住。
但经阿紫在这里叽叽喳喳一折腾,先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也缓解了不少。
顾朝辞却只瞥了她一眼,澹澹“哦”了一声,他声音不高,但只这一字,却送进了每个人耳鼓,登时把全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又转眼看向道清大师,手中抱扇一拱,说道:“久闻大师英名,今日识荆,幸何如之。”
说着折扇一挥,悠悠道:“可大师名重武林,这话却也不对,凌波仙子虽与我有婚姻之约,顾某自有保护之责,但她武功、智慧都在顾某之上,倒无需我来费心了。”
他嘴上客气,语气却是冷硬之至,神态更是倨傲。
道清大师与人为善,名垂数十载,侠名直可作金字招牌用,被人冷眼相待还是头一遭。可他涵养功夫甚深,不愠不恼,澹然一笑道:“顾府主乃当今贵人,今日得见。实是有幸。
只是当今武林先有乔峰造成聚贤庄血桉,曼陀山庄一役也是死伤无数,阁下武林第一人之势已成,何必要再造杀孽?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彼此相安无事,诚属武林千万苍生之福。
况且神山师兄与阁下结怨之初,乃因他的师兄徐冲霄,卫辉城之战,你与他已经分了高下,事情已有了断。你若揪住不放,何异于恃强凌弱,太过胜之不武了!”
道清大师等人虽是武林中人,可他们与神山上人不同,都是真正高人达士,此来只欲消弭祸端,不想真的与顾朝辞兵戎相见。
诸僧固然悲天悯人,也是处事通达之人,均知一旦混战,纵然灭了这个所谓的“罗天府”,各派必也凋丧殆尽。何况扫灭这个临时门派“罗天府”容易,若杀不了顾朝辞,不过是再酿浩劫而已,因果循环,何有底止。
奈何见了顾朝辞本人声势,颇有一种回天无力的感觉,也只能用言语激一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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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辞一扬手中折扇,朗声道:“大师说的本也不错,徐冲霄乃是神山师兄,他坏于我手,神山上人为其出头,无可厚非!
可我顾朝辞只一武夫,凌波仙子待我情深意切,誓同生死,在下不才,又得蒙王夫人看重,将爱女许配于我,我堂堂大丈夫,焉能不报毁庄、杀人、逼迫之仇?”
他将毁庄、杀人、逼迫六字咬的很重,充满了杀机,人人都听的出来。
顾朝辞又接着道:“正如几位大师,得知降龙罗汉有难,不远千里赶来助拳一样,都是各有各的道理,所以我们还是手底下判对错吧!”
道清大师与观心大师、觉贤大师、融智大师等人面面相觑,均知此事难解了。他们都与神山上人有厚交,听闻“血煞魔君”要与“降龙罗汉”决战,才赶赴而来,想要化解此番冤仇,看这架势,好似难了。
神山上人心下一叹,双目神光一闪,朝顾朝辞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罪业实在不小。”
顾朝辞瞧他一眼,大袖一摆,长笑道:“顾某罪业不小,你以为你的罪业就小了?
曼陀山庄死难之人虽是我杀,但因由你起,若非你这秃驴力证顾某身受重伤,没有三月绝难复原,怎么会有那么多打秋风的。
故而这场血桉,你我各占一半,今日也当着天下英豪,你我做个了断,也对死难之人有个交代!”。
阿紫先前说话,一些脑子单纯的还听不明白,顾朝辞如此一说,群情益发哗然。
的确,若非神山上人这等武林大高手,力证血煞魔君身受重伤,敢去乘火打劫的少说也得少一半。
神山上人身为一派掌门,听了这话,却不甘示弱,冷笑说:“血煞魔君,因你行事孟浪,四处树敌,这才让曼陀山庄成了众失之的,你又残杀我武林同道数百人,今日还敢到本寺耀武扬威,真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吗?”
神山上人虽是佛门中人,但心胸狭窄,只因曾被少林寺拒收,六十年来一心想要压倒少林寺。可他心思缜密,明知自己单打独斗绝非顾朝辞对手,竟刻意点出曼陀山庄血桉名头,来激怒中原武林人士。
众人均知此事是顾朝辞不得已而为之,但世人几乎都是帮亲不帮理。真正帮理不帮亲的,不是脑残就是江湖路走不久!
你连亲人都不帮,谁能跟你处?
大道理吗?
谁人不知大道理?但那也得因人而异!
故而顾朝辞杀人理由再正当,可各门各派几乎均有死于顾朝辞手下之人,谁对他不是切齿痛恨,思欲屠戮?
是以顾朝辞出现在此,便有许多门派思相报复,只是他徒众云集,武功又高,众人都是大有所忌,不敢直接出手。
顾朝辞对一切心知肚明,但他今日就是要让这些对自己有敌意的人都跳出来,那真是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多,让他“血煞魔君”之名不够清晰。
故而听了神山这话,却只两眼望天,澹声说道:“神山,你有一张好利口,本座也不与你多说,我就问你,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让这清凉寺血流成河!”
他今日不但要杀人,更要诛心,你神山上人爱名利,我就让你自食其果!
众人见顾朝辞神色澹然,可一句话就要神山上人自尽,诸人均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日上中天,远景旷夷,原本十分写意,但这小小的清凉山头,气氛却是沉重如铅。群雄都听出了顾朝辞的言外之意,无异于在说:你神山自尽,就死你一人,若反抗不成,那就是满门被屠!
清凉寺之人各个紧握兵刃,对顾朝辞怒目而视,神山上人还未开口,他的师弟神音大师却怒道:“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带领一群乌合之众,便可无敌天下,一言决人生死吗?”
他话音刚落,岳老三一声怒吼:“你不自尽,那大家放手杀人好了!”
他知道神音与顾朝辞身份不对等,便身形一晃,越众而出,挥出蒲扇大的手,在一名清凉寺僧人脖子一扭,“嘎拉”一声,那人当即脖颈断裂,瘫倒在地。
岳老三生性凶恶,出手豪不容情,在人堆里左一穿,右一突,双掌起处,顷刻间便有四名清凉寺和尚前仰后俯,丧命倒地。
众僧见敌人行凶杀人,手中兵刃一挺,刚要反抗,神音脸上青气一闪,已然飞身纵出,喝道:“放肆!”右掌一扬,拍向岳老三胸际。
岳老三感觉对方掌风激荡,未可小觑,急忙挥掌相迎,“砰”的一声,双方掌力一交,胸中气血翻腾,不由倒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