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迷药让霍祈失去反抗的余地,若马车出了事,霍祈必死无疑。而紫檀手无缚鸡之力,又焉能活命?
一切死无对证。
最后,便是葛知府派人去寻出事的马车。而他是世子爷的人,必不会自找麻烦,只会将此事伪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马斐的眼神飘到袁韶身上,目光晦涩。
侯爷袁显之一直恼世子心性手段不够狠戾,难以成就大事。如今,世子爷终于长成了侯爷期待的模样,却是先将这份狠戾,用在了曾经最珍视的女人身上。
他按捺住心底的感叹,道:“世子爷何不上山时动手?一旦接回公主,恐怕人多眼杂。”
“不。”袁韶摇了摇头,“德安公主是最好的人证,亦是挡在宁国公府前最好的护身符。”
“另外,要将禁卫军全部安排在公主鸾驾之后。”
这样,便是神仙都救不回霍祈。
※※※
第二日,天色将明未明。
洗漱用膳后,霍祈提着包袱,带着紫檀和松萝去了馆驿门口。
一切都和昨日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袁韶早就跨坐在马背上,翩翩如玉。
马斐正在打点后方的禁卫军,见霍祈过来,忙卸下脚凳:“大人,上车吧。”
霍祈点了点头,上了马车,一言不发。
德安公主所在的太贞观,位于华翎峰半山腰,从馆驿出发,马车须走半日。
山路颠簸,险峻崎岖,好在风景旖旎秀丽,山竞相开放,如雾似幻,足够聊以自慰。
松萝叽叽喳喳地说道着车外的儿鸟儿,紫檀侧耳聆听,偶尔莞尔一笑。
霍祈却无暇欣赏。
她脑中想的,是袁韶昨夜的眼神。
她和袁韶相识两世,对其性情极为了解。袁韶面上瞧着温和,实则凉薄。且他从小被当作镇远侯府家主培养,从不做多余之事。淑妃安排她来随阳迎接德安公主,而他恰好同行,其中必定有诈。
袁韶昨夜看她的眼神……让她忆起上一世,他持剑抵着她脖子的模样。
他对她,恐怕已动杀心。
可他会怎么动手?
下毒?一剑刺死?
不会,他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若她死了,尸体必定要被带回京师。若被仵作验出什么不寻常的迹象,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那种爱惜名声的伪君子,定不会让她的死和自己沾上分毫关系。
霍祈顺着松萝撩开的车帘,觑了一眼外面连绵不断的山峦,眉心不由一跳。
远处忽而传来一阵“呜——”声。
松萝耳朵动了动,脸色微变:“大人,这声音……是不是狼叫?”
马斐骑马随行在车帐外,听到动静,解释道:“霍大人,山野中难免有野狼出没。禁卫军在这儿守着,还请大人宽心。”
霍祈疑道:“山里有狼,若侵袭前去太贞观上香的香客信士,岂不危险?”
马斐答道:“回大人,太贞观的香火并不旺盛。而自公主前来修行,便不再接待寺外香客。平日里,华翎峰只有猎户出没,狼群怕人,白日里不敢随意出来。”
“原来如此。”
霍祈垂下眼帘,掩下那大片迤逦的风景。
一路兼程前进,不到晌午,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太贞观门口。
霍祈被松萝扶下马车,抬眼朝前看去。
山岚深浓,太贞观的观门是青灰色的,在乳白色的云雾中,四壁显得老旧而斑驳。这座道观如今专为德安公主清修而设,果如马斐所说,观门口见不到半个香客,愈发显得冷清寥落。
早已在门口候着的婢子迎了上来。
那婢子径直走向袁韶,盈盈一拜:“见过世子爷。您可算到了,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却根本没往霍祈身上看一眼。
霍祈笑了笑,这婢子她认识,是德安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文鸳。
袁韶看着文鸳,亦是笑得亲和:“这些日子,公主殿下可还好?”
文鸳笑道:“您待会儿见到公主便知道了。”
霍祈目光闪烁,她勾了勾嘴角,主动凑到袁韶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世子,你的袖子上蹭到了灰。”
袁韶意味不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文鸳的笑,却是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