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口齿伶俐,平日却是个安静内向的性子,给她一本书,她就能乖乖呆一整天。
虞信和她只隔着几道墙,除了偶尔的诵经声外,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而因着虞信在这里养伤,林黛玉将紫鹃打发去了荣国府探亲,将雪雁打发去了薛府陪伴薛太太。
其余小丫头得了林黛玉的令,根本不敢乱走,更不敢肆意喧哗,整个院子都像林黛玉般安静得近乎冷清。
虞信这辈子虽然立的是个冷厉冷酷的人设,骨子里却还是上辈子那个爱玩爱毒舌爱热闹的薛至简,未免觉得无聊。
偏偏林黛玉又不是薛宝宝,他不能没事跑去找她吃吃瓜子聊聊天,顺便磕磕牙。
更可怕的是这古代变态的男女大防,他逼不得已在这里养伤,已是非常不该。
要是还没事找事去寻林黛玉闲磕牙,估计林黛玉就要拿棒子给他赶出去了。
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这么无聊过的薛大少于是在林黛玉早上来给他请安时,问她要颜料。
林黛玉有些惊讶,“大哥哥还会画画?”
虞信立即被戳中了脆弱的玻璃心,冷着脸反问,“怎么?我会画画很奇怪?”
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
想当年,我薛至简也是按照商业帝国继承人的标准培养起来的!
给我一台钢琴,我能立即给你来一段《克罗地亚狂想曲》!
给我一段music,我能带着一看就是舞蹈废的林妹妹你跳出这世上最优美的舞步!
林黛玉惊慌摆手,“不是不是,只是从来没见大哥哥画过,有些好奇,我这就寻来”。
林黛玉作为一个资深文学小青年,琴棋书画相关装备那必须都是齐全的,很快就将颜料送了来。
虞信看了看,颜料和画笔虽说不是那种标准的画油画的用具,倒也凑合能用,但纸就不行了。
林黛玉虽然周到地又给他送了生宣,又给他送了熟宣,但架不住他要的是画布啊!
对了,最好还能有个画架和画框。
画架和画框做起来其实不难,就是他这样不懂木工活的,如果要求不是那么完美,估计也能鼓捣出一个来。
但在林黛玉的屋子里做木工活?
想也知道不可能!
虞信只能退而求其次,跟林黛玉要了布和麻布,又要了几个绣绷,简单做了几个画板。
虽则不合心意,但打发时间足够了。
养伤的日子很无聊,养伤还没有人陪着废话,不能发出多余的声音的日子更无聊。
这无聊的日子竟也伴着林黛玉的诵经声,在薛大少的涂涂抹抹中快速飞逝。
等虞信恍然发觉自己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没了最开始那种闲得浑身发毛的感觉,更没有了当初那种担忧惊惧又疑神疑鬼的焦躁。
他放下手中的画笔,听着林黛玉不紧不慢的诵经声,只觉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般宁静平和过。
就这样,多住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虞信被一刹那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在这已经给林妹妹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烦,添了多少风险。
更别说外面的情形,他是脑子坏了,才见鬼地想着多住一段时间!
立即走!
今晚就走!
于是,傍晚时分,林黛玉来送饭,顺便请安时,虞信就低声将自己已经伤愈,要离开的事情说了。
林黛玉高兴之后就开始担忧起来,“刚开始那几天,外头查得很紧,这几天倒是没见兵马司的人到处巡查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放弃了,还是外松内紧,就等着大哥哥露面”。
虞信傲然一笑,“我的伤已经好了,兵马司那些人又能奈我何?”
“话是这样,但小心些总是好的,不如,不如我去——”
虞信打断她,“不必,我自己离开就好,不用你冒险”。
林黛玉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虞信见她粉面微白,眼波欲滴,这才反应过来,林妹妹不是他家那个皮实又厚脸皮的妹妹,刚刚他的语气太凶了!
虞信面皮微僵,勉强放柔声音,“妹妹放心,我没事的,只要我好端端地在明面上露了面,见过皇上,就没有人再敢动我”。
林黛玉扯了扯帕子,咬唇不说话。
虞信,“……”
虞信努力组织了一下言辞,“这是朝堂上的事,你不懂,我保证,肯定没有危险的”。
林黛玉在他身边坐了下去,开口,“我不懂,你解释给我听啊,说详细一点,就从你奉皇命前往长春赈灾开始说”。
虞信,“……”
按理说,林妹妹这时候不该是红着眼乖乖退出去的吗?怎么就摆出这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来了?
林黛玉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虞信闲着也是闲着,便捡着沿途那不要紧的、新奇有趣的事和她说。
林黛玉果然听迷住了,清美的小脸上满是神往之色,叹道,“可惜我是女儿家,不然——”
不然如何,她却是说不出了。
虞信挑眉,“女儿家又如何?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林妹妹才学碾压一众须眉,怎的女儿家就一定不如男人了?”
林黛玉呸道,“大哥哥拿我打趣做什么?”
“怎么就是拿你打趣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妹妹的才学难道比我这个莽夫差了?”
林黛玉瞪他,“越发连自己也打趣上了!真该叫外头那些骂你冷厉、不苟言笑的人瞧瞧你这副模样!”
虞信笑,“要他们瞧作甚?我这副模样只给家里人瞧,否则岂不是讨不了妹妹们喜欢?”
林黛玉下意识呸了一声,“谁要喜欢你——”
她说到这猛地发觉不对,忙止住话头,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林黛玉本就秉稀世之俊美,这般含羞带嗔的情态越发地丽色殊绝,饶是虞信也不由看恍了神。
果然不愧是林妹妹,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风采,待再长开些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一个美人儿!
虞信微一恍神,却见林黛玉兀自羞窘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遂体贴换了个话题,“我在楚庭遇到了个西洋的画师,跟他学了些画技,却是与我们中原的画法完全不同,妹妹想不想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