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共十道面试题,也就不知怎的,这道题被抽中了两三次。考生们每次都是老生常谈,反反复复也就是那几个观点,根本无法跳出整个局面来分析。
这个周厚芳,虽然想法还有些稚嫩,但这与生俱来的政治素养却是其他考生不具备的。
周厚芳出考场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
她看见旁边的庞小花也是一脸落寞,不过一出门她就迅速被几个人围住了,七嘴八舌问她考试情况。
其中就属范村长最为紧张,不过看儿媳那一脸懊恼的神色,便知此事多半是要黄了。
周厚芳听见庞小花声若蚊蝇的自责着:“公爹,这次怕是没希望了。面试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胡乱说的,我这…一见了考官们脑子里就一片浆糊……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还有一个考生出了门子就大声哀叹着:“天爷啊,我咋一句话都没说上啊!这这这…前面那位兄台说起来就不住嘴,我根本插不进去嘴。这样会不会是个零分啊,完了完了,这次没希望了!”
他那一个组的考生也埋怨道:“可不是,一个劲儿的表现自己干啥?本来就是一组的,时间就十五分钟,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半句不给别人留!”
那被埋怨的人似乎丝毫不在意,反而冷笑道:“一组人就是对手,谁让你们开始不抢的,我说得多那是我的本事,你说不上也只能怪你自己!”
几个人说着说着差点在门口吵起来。
庞仁怀连忙将庞小花拉到旁边,有些笨拙的安慰着:“哎,没事,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咱就当来金州府游玩了一趟!”
庞小花却泪眼盈盈:“这家里借了钱,好不容易把我从岚县送到金州府。都怪我笨口拙舌的,这一见了城主就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范老村长村中心中虽然遗憾,但也大概猜到了结果,只好道:“哎呀,多大的事,也没多少银钱,你如今得了赵老师推荐,就算这次考不上也可以去当老师嘛,这一两个月就挣回来了。这次不行,咱们再准备准备,兴许下次还有机会呢!”
身边听着的周厚芳不由看过去。
她心中暗暗惊奇:岚县的男子竟然愿意送自己的妻子来考核吏员?甚至就连婆家也不反对,反而积极借钱凑路费?
这样的事情,周厚芳是真的完全理解不了。
从来只有妻子苦心操劳,送丈夫去博取功名的。
为何岚县的人却反了过来?
周厚芳看着那一家人小心翼翼安慰着那庞小花的时候,心中突然不知怎的变得很伤感。
即使她今日面试上,怕是娘也绝对不许她抛头露面的去做吏员吧。
她做了吏员,周家脸上无光,爹爹又该如何自处?常家呢,可还会要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
可恨,早知道就不去参加笔试了,这样她便不会知道她的才华在黄维光等人之上。
不曾见过太阳之前,她还能忍耐黑暗。
可现在呢。
她站在金州府这热闹的街头,感受那自由自在的风轻抚在脸上,只觉得世界格外的美好。
她似乎再没办法忍受那逼仄的后院,没办法忍受就这么把自己后半辈子交给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男人,更没办法这么装聋作哑的过一辈子。
人这辈子,走对错,选对人,是何其重要的一件事。
更何况人的一辈子…那么的漫长啊……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周厚芳才估摸着考试应该快结束,徐振英他们应该会从里面出来。
因为当场已经宣布得分,且告知考生明日所有成绩会计算出来张贴榜单,因此考生们几乎考完了就离开,养精蓄锐等待第二日的来临。
她独自站在金州府门口,一直等到月上黄昏,看见里面的灯火依次亮了起来,随后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周厚芳不由想到:这位年轻的城主忙起来还真是昼夜不分。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至少忙碌了快五个时辰。
徐振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她对众人鼓励说道:“这次考试非同小可,这里面很多考生都是岚县晔县专程赶来的,他们住一晚上要耗费不少。所以只能辛苦大家,今天晚上就算是通宵达旦的,也要先把成绩统计出来,明日一早就张贴在布告栏。你们若是渴了饿了,都可以找后勤那边的赵部长,今天晚上她也会全程守着你们。”
说完她又招来了徐安平和方凝墨:“你们两人,辛苦一些,把那些遗珠也挖掘一下。对了,录取名单先送我一份,不管多晚,我都等着。”
周厚芳找准时机,一下子冲了上去,可惜她并不知道徐振英身边有亲卫兵,她一上前就立刻被安沛霖给反剪住双手。
这一下,安沛霖还很激动,暗自以为来了个大活儿。
哪知这一抓,察觉到对方骨骼纤细,立刻就知道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城主!”周厚芳急得立刻大喊徐振英,只期望自己方才在考场上给徐振英留下了深刻印象,否则她说不定还真的被当做刺客抓起来,“城主,我是周厚芳!也是这次考生之一!”
只见徐振英带着人款步走了过来,钱珍娘借着灯火一看,随后笑道:“呀,是很面熟。你这鬼鬼祟祟的找我们城主干什么,成绩可还没出来,若想知道自己最后得分的话明日大早到这里来。”
“不!城主,我乃金州府通判之长女周厚芳,我父亲关在大牢之中生死未卜,娘亲和祖母担心得日夜无法入睡,因此我才想出用考试面见城主的法子!请城主开恩,告知我父亲情况,也好让家人安心!”
徐振英抬了抬手,示意安沛霖松开周厚芳。
周厚芳松了桎梏,立刻走到徐振英面前。
夜色之下,那位位高权重的女子仿佛比起白日来多了两分柔和。
周厚芳一步步走向徐振英。
徐振英冲她微微一笑,“你可以回去转告你家人,你父亲很好。金州府所有官员只是被关在大牢里,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而已,但他们在里面没有受一丝一毫的折磨,一应三餐皆按时提供,生活起居也有人照料。”
周厚芳胸脯起伏,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徐振英,但徐振英说话坦率而诚恳,那双眼睛沉静安宁,叫人根本无法抗拒。
她只能暂且相信徐振英的话。
她又望着徐振英,“城主,那我父亲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嗯…”徐振英似乎也犹豫了,“我不滥杀,但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若放了他们,他们一定会给我惹麻烦,到时候我就不得不杀了他们。所以现在将他们关起来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哪天放出来,我只能告诉你,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