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
“掌事回来了!”
“我去请夫子!”
连云前脚刚跨栏槛,书院里的老小就一拥而上,将他四面围得个水泄不通:“这小虎胖了不少啊,惠婶儿趁我们不在,给你开小灶了?”
他挨个儿摸了几个小脑袋,数月不见,都像是胖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除了卫澜。
那小小身板窝在一群孩子中,四岁龄,却像是刚蹒跚学步不久的稚童,大大的眼,黑棕色的瞳,显得无辜而叫人怜爱。
连云散去大伙儿,将他拉近到身边:“小澜在想什么?”
卫澜一步一摇,左偏右摆地走到他怀里,小手搭到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咿咿呀呀地话了一长串儿童音。
连云笑了笑,朝他正儿八经地汇报:“画阿姐有事,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她好得很,能吃能睡,她可比你壮实,你得多吃点儿才能保护她,知道吗?”
卫澜扽着大眼,听是多吃饭就能保护他画阿姐,将头点得像拨浪鼓,又兴奋打了几个原地圈,后又黏回连云身上。
尤匀倒不知他这点儿小心思,又朝连云正色道:“社主呢?怎么不见她回来?”
她脱下罩在衣裳外的脏袍,进屋取了一件素外衫穿上,又解开盘住浓发的布巾,拨平了发浪,像初出阁门的女娘,有礼有度,岁月只在她皮上留了痕迹,伤不着她鲜活的心。
“来哩哩,来哩哩,阿帕阿恰把家归,答答乌卡骑马儿飞……”
几人沿道前行,不多时,一群灰沉沉的身影,和一副正安厝黑棺渐渐明晰。
后山的路不好走,山脚时还宽敞,越往上越窄,地上遍是泥石子,因少有人至,稀稀零零地长了些野草,踩脚下像是踩着了打滑粉,还得稍费着力走。
她拧起手,使劲扽着浸湿了水的衣物,手背上微微皱起了青筋,才使她显出些许老态。
他充着那颗拨浪鼓般大小的脑袋,一头扎进阿迪力古丽怀里,在她脸上印下数道“蛰印”,又近乎撒娇地要阿娘抱着走。
棺里的人被好好打理过,面容端立,衣裳洁净,没有一丝驳乱的痕迹,只安详地躺在棺中,像是去得了无牵挂。
可小孩子也不是谁的情都领,卫澜瞥见毕夷天大手一伸,忙从阿娘身上爬下来,寻了个更安全的靠山,也给自己找了更大的祸。
“是。”
连云停住脚步,不再走近,轻轻挥手示意,守在棺前的数人便默然往两侧退开,而被遮挡住的黑棺中的面容倏然地显现。
尤匀瞬间哑然,而毕夷天同样面露凝重,却一语不发,往里院浣衣房去了。
“社主有事,尚未归,我们需先去趟后山。”毕夷天截住她的话,若等她问完,他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哦。”阿迪力古丽收回了眼里的光亮,又好一阵才反应道,“叫我也去?”
浣房院儿前,横横竖竖地架着数道竹杆,都是毕夷天从前倒腾起来的,横杆上搭着湿衣湿布,还有淋淋沥沥的浣水声从挂着的长长的布单后传出。
连云闷着头,半天不语,看着黏在他身上的卫澜,此时方明白如鲠在喉,可该面对的,总得去面对。
妇人哼着外来的调,为了方便做活,将头上长发松柔地盘绻起,而寥寥散落的几梢也显露着她水波浪纹般的发丝,是不同于中原妇人的异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