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画被岔了话,也没再追问,因她刚来时,也对这壁文起了兴趣,只是没来得及看。
待她走近,萧案生看一眼面前的供桌,随意端起一盏糕点,侧身递去:“敢吗?”
戗画白他一眼,接过碟盏后,气定神闲地尝起糕点来,心里只道这窟主身份不凡,这户人家出手舍得,这糕点确实不敷衍。
萧案生满眼的笑,又抬手轻引两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坐到地席上。
供桌前,二人并排,坐看墓文。
“姜瑜,房氏妻,开宁十四年,夏六初五生。髫年之时,逢家道败落,入房氏为奴…”
戗画踞着腿,将碟盏放置膝边,一边品着糕点,一边仰头细读:“落难女子。”
“往后看。”萧案生温声引导。
“…自小聪慧,性情温柔娴静,长于识人识心,得前房氏主看重,故始九开蒙,习字学算,四方精通。开宁三十一年,指婚房氏子,初不得同心…”
戗画看得入神,手上糕点置于嘴前,片时不入口。
萧案生不着形迹地一笑,伸手握住戗画手腕,将糕点送到她嘴边:“文不果腹。”
戗画只横扫过他,又回眼看壁,未看两字,像想起了什么,将膝边碟盏换至另边,放于她和萧案生面前,后又继续看文。
萧案生看着烛光笼映着她的侧脸,她像是无意,可他的心仿佛一支无芯烛,终于被置上了灯芯,有了点燃的可能。
“…宁永二年,时新帝初继,内忧外患,南乱侵万州,大户遭败,房氏亦难逃厄运。后房氏主潦倒落魄,得妻瑜不弃,侍煮缝洗,重活其心,二人初得儿女情…”
戗画盯着石壁,将手中糕点放回盏里,语声冰冷:“不过有利可得,何以言情。”
萧案生知她所想,却没立刻解释,静待她看完。
“…次年,南乱平,瑜惠察粮机,倾余贯以囤之,自始事商。后万州只知瑜娘,不知煮夫房氏也。宁永五年,瑜娘夫妇得一子一女,儿女乖巧可爱,夫妻情浓如新…”
烛火恍明间,戗画眼神微顿,思绪无处牵头,犹不知其然。
“…宁永十一年,万州山匪横行,截瑜娘于州郊。其夫倾家以换之,再落平阳。宁永十三年,瑜娘突疾,多诊难愈,后不复行,得夫前后侍之。永宁二十年,瑜娘忍疾七载,终逝。”
戗画正收回视线,恍眼看见整幅细长文后,另起竖列,还刻着几道小字,更难辨认。
“初识蒙瞎眼,幸得妻瑜谅…”
“…瑜之慧非吾能及,吾之幸非瑜莫属…”
“…妻瑜心狠,先吾而去;吾亦心狠,先儿女而去;以此文慰后人,以己身慰吾妻。”
瞬时间,戗画的眼神落至木棺,初看那棺时,只觉比平常棺稍大些,若是富贵人家,也差不多如此,而此时再看,正如石壁所刻,不出其然。
萧案生看着戗画眼里的烛光,里面燃着出乎意料,和无以名状的不解,而他便是愿意解惑的人。
烛火黄晕,柔暗了戗画周身凌厉,许萧案生随心而去,侧身一俯,轻轻吻下戗画未贯女痕的耳垂。
戗画骤然回头,随着一记手刀朝其横去。
萧案生眼疾手快地拦下,为免一场血战,迅速应答:“使你同往,不为比试。”
戗画停下动作,又毫不卸力,眼神中有疑也有愠,像只等他说完,便要大打一场。
萧案生却毫无战意,眼里、话里都是柔:“为得瑜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