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室,萧案生探出室门,领柳琬去旁室藏好,他独自探行堡中。
梯道间,一列列士兵交替巡查,持戈负甲,分毫不怠,若非借兵将领着二人攀上长阶,两人根本踏不进王庭。
浮空的云廊连通着整座沙堡,萧案生在廊上望风捕影地疾行,鹰睃狼顾,要捉一缕迪什尔残余下的风。
一左转角,萧案生疾步骤停,去路长梯上有两名兵将说话,他在耳中速译。
“王上与大赵相和十年,他们竟如此狠戾,连尸身都不肯送回!”
“帕里将军慎言,迪什尔已死,是为先王。”
一人忿忿难平,哼声粗重,连藏身拐角后的萧案生都能听清。
厚实的沙墙遮挡着萧案生的身形,他听着两个兵将话别,而那一串哼声渐渐行近,他挪步后退。
身后云廊通阔,一览无余,萧案生无路可退,左手一室,他推门倒入,留下一线缝隙辨认。
门外,脚步迅速行近,从缝隙间一闪而过,那名兵将的脸像一副折屏般,一扇一扇在萧案生脑海中拼凑成像。
鼻高眼窄,肤色麦黄,露出的右半张脸上,侧额处一道浅色疤痕分外显眼,并不随时间兀自契合。
这个人,他曾见过。
十年前,西疆大军献降之日,迪什尔冲进黄沙之中,抱痛老西疆王时,这个人紧随身后。
这是老西疆王留下的人,为看顾年幼的迪什尔。
喀齐不敢动这个叫帕里的人,也不敢轻易放他出朝,只能把他蒙锢在这座沙堡之中。
人走过,只余脚步声渐轻渐远,萧案生飞身出门,那人背影顿在云廊尽头,他转身,两人即刻交手。
萧案生不为战,一下反钳住帕里的手,将其拽入后侧歇室。
他松手,帕里迅速转回身:“是你。”
他说汉话,但发音模糊。
见其识得自己,萧案生不以为奇,时隔多年,他也能认出帕里——那一日之情景,无论西疆和大赵的将士,都铭刻于心。
在云廊上,帕里晃眼认出他,才没过力反抗。
迪什尔告诉他,要去大赵找这个人,而一去不回,他倒要看看此人如何说。
若迪什尔的死真是此人所为,便也要他留尸西疆。
柳琬还在沙堡之中,西北时局一无所知,萧案生迫于眉睫,只能以己为先:“迪什尔没死,就在城外,他身负重伤,具体位置只有我知晓。”
听他言罢,帕里一下抽出腰间弯刀,架到萧案生的脖颈,他狠眼逼迫:“把他交出来!”
萧案生不为所动,只默了一瞬,冷语道:“想杀他不是我,是喀齐。”
帕里一怔,萧案生面色从容,侃侃而谈:“喀齐为夺王位,谎称迪什尔已死,又串通南越达苏,意欲乱赵,借势将迪什尔之死归咎于大赵,以此发兵,
想必你本打算亲自领兵,攻进西北,而喀齐找尽理由,将你留在王庭了罢。”
萧案生的一字一句,在帕里变了再变的脸色上得到印证,从袖中取出一只信烟,他又道:“我可以把迪什尔交于你,但要以西北撤军来换,你可能办到?”
没有迪什尔,也不能阻止他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