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只大扇贝
“哪里不一样?”
应怜继续问。
他没有等顾念远回答, 帮他换好新的吊瓶,重新在旁边坐下来,掏出自己的手机, “算了,你先打点滴,有什么话等晚上回去再说。”
“晚上喝粥?或者用破壁机打那种杂粮饮给你。”
应怜一边加购物车,一边看生鲜超市app下面自动推荐的食谱, “银耳南瓜羹怎么样?还是紫薯山药。”
好半天都没有等到答复。
他只好抬头, 同从方才起便盯着自己发呆的青年对上视线,“你连晚上想吃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顾念远这才回神, 道:“都可以。”
过了数秒, 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顾念远败下阵来。
二人对视数秒,顾念远欲言又止,一时想不到答案。
因为昨天,还有今天的意外,这件事已经完全被搞砸了。
“紫薯山药。”
“顾念远, 晚上我来做饭,我刚刚是在问你想喝什么。”他强调,“你想喝什么?”
“……别看我,我也不会帮你选。”应怜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不但想翻他白眼,还想在晚饭里加入致死量的葱。
顾念远也不敢打扰他,时不时盯着两个人摩攃在一起的衣袖,还有几乎碰到一块的手掌看,忍不住又朝青年处靠了靠,挪了几毫米。
“真真……”
时间过得极快又极慢,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几乎要被自己忘到角落里的事。
而之前他们上小学,应怜感冒,顾念远是在午休的时候来看过他的。
他原本是想一点一点,和应怜从朋友做起的,像以前那样的。
分手的确会对双方产生或深或浅的影响, 可四年前明明他才是被无情留在国内的那个, 他看到顾念远都没有委屈, 凭什么顾念远可以摆出小媳妇的样子啊?
他不是全然无辜, 但顾念远明显问题更大,不管怎么看,这个渣男都应该是顾念远当, 不是他当吧。
那是在初中。
后来怎么和好的应怜其实已经忘了,总归是顾念远哄他,给了他台阶下。
坏了,渣男不会真的是我自己吧?
早自习结束,问各个科代表收作业的情况的时候,他才知道顾念远昨天也请假了,不是因为生病,好像是有什么事。
好像是因为晚上在被子里拿mp4和学习机看动漫;好像是因为运动会还是什么,总之,他在生顾念远的气,单方面和顾念远绝交,请假也没提前告诉顾念远,更不要说自己在哪里打点滴。
不,应该说,就算没有四年前的意外,应怜觉得,他们可能还是会像现在这样。
“几选一,不接受其他答案。”
应怜当做没听见。
顾念远隐晦,又难以饰地看着他,心中波澜久久无法平静,不知如何自处,更不清楚接下来应该如何做,要怎么走。
应怜:……
顾念远不可能带一辈子的面具,而始终被他纵容的应怜也改不掉别扭的习惯。
应怜没问他是选上汤娃娃菜还是小白菜,顺手回了个同事的消息,加完购物车,选好送达时间,付完款就关掉了手机,一行一行去看医院走廊上贴的各种流感和疾病科普宣传。
应怜:……
总之,第二天他也没等顾念远,自己起了个大早上学。
久而久之,这个很小的插曲也就被他忘了。
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端倪不管他还是顾念远,在性格方面都有缺陷,在亲近的人面前会无限放大的缺陷。
顾念远格外厌弃自己,又控制不住地将身侧青年的言行反复拆解开来,从中汲取一丝一丝、微茫到极点的希望,用以对抗那股被沉默发酵的不安与惶恐。
只是又一次他爸爸在厨房洗碗,他去开冰箱拿里面冰镇好的山楂糕的时候,听他爸爸无意间提到过上次在医院门口遇到小顾,小顾特地问过他要怎么做,放多少。
他用笔戳顾念远,把纸条丢过了他们之间的那道“三八线”,顾念远只在上面写了“没事”两个字。
应怜承认自己当年多少有点恋爱脑,现在看来,顾念远的恋爱脑发作明显更加吓人,和平时的形象简直割裂得一塌糊涂,放在商场上, 属于竞争对手会连烧三个月高香庆祝的类型。
应怜深深吸了口气,默念数遍“爹妈造孽, 缺爱不是他的错”, 这才平复好心绪。
他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在一段关系中得失的人,更不会具化付出的多少,去置顶所谓的标准,但很多时候,和顾念远待他相比,他做得的确有点不太够。
他有一次贪凉,贴着空调吹,睡觉还不盖被子,成功发烧感冒,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应怜眼观鼻鼻观心,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看那则有关脑梗的科普。
这都是什么道理。
要是没有四年前的意外……
他悄声喊应怜的小名,声音极小,又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一点,碰到应怜的袖子。
“可以,那晚上就喝紫薯山药羹,再炒个蔬菜。”
叛逆期那段时间的应怜属于那种即便知道这个人小屁孩是自己,应怜也会靠不留情地上去**他,给他教训的脾气,听见了也就听见了,压根没去问顾念远为什么来了不去看他。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应怜无端心虚。
直到两个人回家,他拎起挂在门把手上的食材,下意识用指纹开门,才想起来自己把地址改成了顾念远的。
他直接打开的,是顾念远家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