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你。”晏清予说。
“不用。”张漠烟拒绝。
晏清予伸出胳膊:“那你扶我总行吧,否则咱们明早也到不了医院。”
张漠烟犹豫了两秒,皱起眉道:“这么窄的门没法扶着出去,你先走。”
晏清予见这样都没法说服他,眼眸顿时黯淡下来,他垂下眼帘迈了出去,又还是忍不住尝试地伸了下手臂。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回,张漠烟握上了他的手臂,虽然只有短短一秒,只是借个力蹦到玄关。
晏清予有些怔愣地看着张漠烟的后影,他衣袖下的手臂都在发烫,刚才如被细针扎漏的心脏,也被软软的止血堵住了,他苍白无血色的唇,也因为张漠烟这个似乎不经意的动作,微微地回了回温。
张漠烟受着伤也没有换鞋,凑合将受伤的脚,套上半只袜子,揣上钱包出了门。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两人全副武装,半拉半拽半蹦地进了医院急诊部。
急诊科大夫姓李,剃着个短寸,耳上两侧都是青茬,看上去不知有没有三十岁。
李大夫看了两眼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张漠烟,一张口嗓门粗犷,中气十足:“我上药,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张漠烟不是怕疼的人,更何况是这点疼,他面色沉静地道:“没事,上吧。”
李大夫撸了把袖子,戴上手套,用镊子夹着消毒伸过来,还没等上药,晏清予突然往前探了探身,黑沉的眼眸在此时被冷白灯映射,裹挟着浓重的担心和不放心:“李医生,您轻点啊。”
李大夫闻言手一顿,与张漠烟同时侧头看向晏清予。
李大夫先开了口:“家属出去。”
张漠烟闻言一愣,就这么有些惊讶,没太反应过来的两秒,他瞧见晏清予眸底都亮了,嘴角也微微提起,挂着试图去压,却好像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
他还从未见过晏清予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移开了视线,顿了下,对李大夫说:“他不是家属。”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同事。”
话音一落,晏清予眼眸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哦。”李大夫的眼睛审视似的多盯了晏清予两秒,“那也出去吧。”
晏清予站着没动,黑沉的眼眸幽幽地看向张漠烟。
“出去吧,你在这呆着干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张漠烟像是想起什么,又说:“你去缴费吧。”
“……好吧,那有什么事你叫我。”晏清予说完又顿了一下,看对方没什么要说的,才慢吞吞地走出诊室。
他攥着缴费单刚一出去,又立刻朝里望去。
但从诊室门口往里看,只能看见大夫的一张桌子,看不见担架床,尤其李大夫还拉了个蓝帘子,彻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晏清予只好站在原地等待,短短十分钟,虽然明知看不见,但他的视线盯着蓝帘子就没移开,一双往日里凌厉又好看的瑞凤眼,此时含满了对张漠烟的担心,以及对小李大夫医术的不放心。
终于,张漠烟拉开帘子,从担架床上站起来了。
晏清予立刻大步上前,伸出手要去扶他,可突然间想到什么,他伸出的手微微往回一退,改成紧握拳头,才又把胳膊伸了过去。
张漠烟凝神看着晏清予的手臂,想到刚才李大夫说过,尽量避免脚受力。
他伸出手,扶住了晏清予的胳膊。
“大夫怎么说?用换药吗?”晏清予盯着张漠烟上过药的脚跟看了看,上面有一层纱布包着脚跟绕了一圈,看上去很专业,他微微舒了一口气。
“不用。”张漠烟说,“小伤。”
夜很深,医院走廊里颇为安静,急诊室内,李大夫粗糙豪迈的嗓音再一次响起,直冲两人后脑门:“扎那么深怎么是小伤,记得隔一天换一次药!”
晏清予皱了皱眉,看着张漠烟:“你怎么回事,你还说我,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张漠烟没心情跟他说那么多:“我有数,跟你不一样。”
“你有数那你会受伤吗?”
张漠烟被他噎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张漠烟硬是半分钟都没接上话。
晏清予从不曾示弱过,却在静寂的走廊里,突然冒出一句:“其实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晏清予的面容遮在口罩下,声音有些发闷。
张漠烟看着他,晏清予周身低沉的气场,让他不由想起了当初他开车在新西兰路道上,不小心撞到的一只野鹿,当时他内疚了很久。
张漠烟心里微动,他道:“好了,多大点事,钱交了吧?”
“交钱?”晏清予眼里的自责微微消散一些,他眼眸一转,落在手中的单子上,渐渐恍然:“是这个吗?”
“没交?”张漠烟问完就意识到不用问,看晏清予的表情,肯定是没交。
不过也是,他估计晏清予连公立医院都没进过,就算进过,交钱的肯定也不是他,他松开握住晏清予的胳膊:“给我,我去吧。”
“不用。”晏清予攥紧单子,把手臂挥到一边不让他够到,“我去,你在这等我。”
说着他紧迈出两步,顿了一下,又慢慢地回过头,有几分警惕地凝着张漠烟:“你——你哪也别去,就在这儿呆着啊。”
“我瘸着腿我能去哪。”张漠烟简直哭笑不得。
晏清予听他这么说,暂时放下心,三步并一步地朝缴费台跑去。
人都快跑到队伍里了,突然又停下脚步,折返回来。
张漠烟看着他:“怎么了?”
晏清予有些窘迫似的,眼角往一边瞄,耳根都是红的:“……没带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