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我老太婆的面还敢欺负佑佑?”
周莉听见动静脚步匆匆的去开门,看到纪眠之两只手满满当当的东西忙不迭接过塞到江凛手里,心疼的摸了摸纪眠之手心里的勒痕,拉着她往里进,“以后这种粗活让江凛干就行了,看把手心勒的,咱们眠之的手是用来造飞机的可不是拎这些乱七八糟的,刚才江凛是不是还欺负你了,一会让你江叔收拾他。”
江凛听见这话扯了下纪眠之的衣服,似笑非笑的冲她扬了扬下巴,意思就是都是他的功劳。
刚才下车的时候,两个人站在后备箱那,江凛一个劲的往她手里塞东西,让她多拎点,也不说为什么。
现在看周莉这么热情亲昵的和她在沙发上说话,又翻箱倒柜的上下楼好几次翻腾出来一堆没开封的首饰说都是给她攒的,纪眠之一下就懂了江凛打的什么主意。
他怕她回来不自在,就想了这么一出让他妈先别那么端着架子。
五个人坐在长桌上,江奶奶坐在主位上,纪眠之和江凛坐在右手侧,江奶奶从开始吃饭就没停过夹菜的手。
纪眠之的碗都快堆成小山了,江奶奶的手还没停过,“太瘦了,你看下巴尖的,多吃点多吃点,厨房里还温着汤,你爱喝的排骨汤,一会多喝两碗。”
“够了够了,谢谢奶奶。”纪眠之看着满满一碗饭菜不动声色的扯了下江凛的裤子,碗往他那移了一下,意思就是帮自己解个围,最好是帮忙吃点,要是江奶奶再这么夹下去,她今儿估计就撑死了。
江凛看了眼冒尖的小碗,又给她推了回去,那会盛饭的时候就没给她盛多少米饭,连着菜分量也算不上太多,平时两个人一块吃饭的时候怎么让她多吃也不肯现在好不容易来个能管住纪眠之的,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奶奶说的对,多吃点,抱你都硌得慌。”
“太多了,吃不掉。”
“先吃,剩下的我吃。”
两个人本来就靠的近,这会儿说悄悄话挨的更近了些,头都快碰到了,最后纪眠之剩了小半碗,江凛挺自然的接过,三两下就吃干净了。
江奶奶看见这一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旁边的江云嵩和周莉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午饭过后,江凛被江云嵩叫到了书房,只剩下客厅里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佑佑啊,把奶奶送到旁边小院里。”江奶奶搭着纪眠之的手腕起身,紧接着又对周莉说,“一会让江凛也去我那边。”
/
书房靠窗的小圆桌旁,父子两个相对而坐,面前搁了一壶热茶,容貌相似的两人皆是一身军装,长腿交叠的姿势也一模一样。
“在家住一天?你妈把眠之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了。”
江凛摇了下头,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胳膊搭在扶手上,“不待了,一会回老房子看看我们就回去了,基地还有一堆事呢。”
说起老房子,江云嵩端起手边的白茶轻轻抿了一口,笑说,“这茶还是我从你纪叔那抢的呢。”
江凛一怔,收了收散漫的神色抬起眼帘看江云嵩。
江云嵩站起身,推开窗户,往纪家那栋老房子的方向看去,时光更迭,这么多年升迁调职的人都觉得那地方寓意不好,一来二去的竟然也空了下来,前些日子江云嵩在楼下散步的时候过去瞧了一眼,杂草丛生,藤蔓枯枝绕满了整个后墙。特别是近几年有几家给自己的房子重新粉刷了一边,显的这儿愈发破败荒凉,平日里小孩子玩游戏都不怎么过来这边。
“阿凛,待会跟眠之回去好好瞧瞧吧,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江云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到桌面上,苍劲眉眼竟也染上了些遗憾和不忍,“那房子,要住人了。”
端起茶杯的手一晃,热茶溅出滴到手背上,烫的江凛手心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整个手心全部握住滚烫的茶杯。
下一刻,白瓷茶杯从他手心脱落,在地上打了个旋,茶水撒了一地,茶杯安然无恙的倾倒在一侧。
“怎么好端端的要住人?”江凛抽了两张纸擦了下地板上的水,把那只完好无损的茶杯捡起来放在圆桌上,眼眸发沉。
“一直在宁安的蒋家调了回来,位子也升了,就是从前纪家坐的位置。”江云嵩捏紧双拳,手背延伸整个手臂的青筋暴起,偏面上不动声色,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
“砰!”茶杯被投掷落地的声音,碎成几片,碎屑崩的到处都是,可见江凛用了几分力气。
“回来!”江云嵩转身,厉声喊住已经冲到门口的江凛,“你爷爷说你多少次了,喜怒不形于色,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凛捏住门把手不松,脸色铁青,薄唇紧抿着,低吼,“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过分?”江云嵩硬生生把江凛拽了过来,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字字珠玑,“他们蒋家过分什么了?你一没有证据,二死无对证,就凭你和阿珩查到的那点不入流的东西就想替纪家翻案?”
江云嵩的呼吸愈发粗重了起来,眉梢染上几分怒,转瞬而逝,“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栋房子让人住了又能怎么样?服从命令你到底知不知道!”
热风灌进,江凛一贯挺直的背佝偻下来,男人眼角一抹骇人的赤红,熟悉的无力感近乎窒息的罩着他,让他喘不过气,像濒死海边的鲸。
江云嵩说得对,他确实没多少证据,单凭着从徐成周儿子里吐出的那点东西什么也证明不了。再者,卷宗上写的明明白白,纪青寺是畏罪自s,既定风干的事实,就连江云嵩都不敢动蒋家分毫,就凭他自己,无异于飞蛾扑火,搞不好还会赔上整个江家。
“站直,垮着肩膀像什么样子!”江云嵩最看不得他这副让人心窒的颓败样子,强冷着脸斥他,然后同他平齐视线,“福来有由,祸来有渐。”
“江凛,要么,你不动声色的把所有证据交上去,要么,就闭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蒋家不借你的手是怎么倒的。”
“盛极必衰的道理你比我懂,要不然你当年也不会甘愿收锋往西北走。”
“阿凛啊。”江云嵩最终是缓下语气,像是劝自己,又像是劝江凛,“你纪叔后面不止留了一个眠之那么简单,还有扎根在长津的纪家,你如果没有全身而退的底气,就是白白让你纪叔妥了协。”
整个书房有长达一刻的静默,只剩下两个人发沉的呼吸声。
江凛喉头像堵了一团又一团的麻把他的思绪和语言全都勒住,只字片语都发不出,只笔直的站着,红眼盯着窗外。
良久,他收回视线,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一样,声线沉哑的不成样子,“那我和佑佑就要承担纪叔妥协的后果吗?”
江云嵩背手而立,“你又不是纪青寺,你怎么知道他有多难抉择,一边是妻女的前途,一边是父母手足的安全。”
“比起这些,你们两个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他们被迫分开的六年,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可以随时放弃,牺牲,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精准的掐住父亲的命门,身姿挺拔,背影落拓,“要是纪叔知道徐姨为他殉情,他拼命护下的纪家对他的妻女不闻不问,半分照拂都没有,连下葬时都要问一句有没有遗产留给他们,一定会后悔。”
“我一定会查,而且查的一清二楚,总要有人要替我担了和她分开的因果。”
“您说的对,福来有由,祸来有渐。只不过,蒋家的祸,一定是我酿成的。”
“因果报应哪有西北一重接着一重的高山和美国一条又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街来的惨烈。”
“夏天会过去的,春天也会来的,秋天和冬天也从来不是永恒的,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天。”
说完后,他笑了笑,眼底红色褪去,眉眼飞扬柔软又舒展,带着笃定的傲,倒退着转身走出房门,“走了,您有空记得去纪叔那给我重新提个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