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转眼就到了十日之期。

小被赖夫人严加看管，对她也比平日里更苛责，每日一顿饭，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压根没力气去想逃跑的事。

一大早，赖夫人跟着几个婆子一起，将小团团围住，为她梳妆打扮，婆子塞了个小炉子给她，揣在手上暖洋洋的，小觉得新奇，指腹摩挲着铜面上的锦绣纹。

贴完钿，婆子们端详着姿色艳丽的小，由衷赞叹：“曹公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样的美娇娘，小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小娘子了。”

小不愿去看铜镜里的自己，此刻她恨不得毁了容，让那公子看不上她才好。

轿还未至，婆子们聚在一起，议论起最近的传闻来。

“你们听说了没？京城闹了件大事，金枝玉叶的公主竟是个假凰！”

“当然听说了，动静闹得可大，皇帝下旨寻找真公主，家家户户地搜了去。这不，县里头最近街上多了许多官兵，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在带兵找公主呢。要我说，都十几年了，那位真公主是否活着不说，连幅画像都没有，这样真的能找出来吗？”

“嗐，皇帝就这么一个女儿，再怎么样不都得找么？听说公主的生母兰妃是个绝色美人儿，皇帝认为女儿会生得像兰妃，搜查的官兵便是拿着兰妃的画像寻呢！”

婆子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并不设防，在她们眼里，一个村姑能嫁给富商的儿子为妻，那是天大的福分，哪有将福气往外推的道理？

许久没见小回来，婆子不放心地去了看一眼，差点魂魄都被吓出来，人竟然跑了！

小走出不远，心跳如擂鼓，绣鞋踩在碎冰上，融化的雪水寒湿了她的鞋底，双足冻得僵硬，却走得很快，不敢停留半分。手中揣着暖炉，有一种不真实感，手上的热气实打实地暖入了心肺，桃仁般的双瞳中满是清亮希冀的光。

赖夫人的衣角消失在了余光中，与此同时，轿停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曹公子来接亲。小内心砰砰直跳，守轿的不过几个婆子，她要是想逃，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您再忍忍吧，这大街上的也没地儿方便，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

婆子面露鄙夷，村姑就是村姑，生得再好看，行为举止也还粗鄙不堪，就算攀上了高枝，陋习不改，今后就是个下堂妇的命。

她身上没有银两，但她留了心眼，摸了几根名贵的簪子塞进了嫁衣里，她没时间计划，想法也很单纯，要是能跑，她就跑了。跑不了，她就干脆一死了之，总归不能让曹公子那样的痴傻儿玷污了。

她从前还会舍不得爹娘，可既然爹娘心里没有她半分，她也不再去在乎他们的感受了。

听着不少人都因提供了或真或假的线索而拿到了赏钱，赖夫人心痒难耐，她掀起车帘瞧了一眼，见小乖乖地坐着，似是认了命，彻底压不住内心的那股子躁动。

“这么说，我这老婆子也可以去提供线索了。不说了不说了，轿来了，走罢，走罢！”

一旁的赖夫人看似亲昵地挨着小，耳朵却竖到了几个婆子中央。提供莫须有的线索便有二十两银子，她眼底闪动着贪婪的光。

她都计划好了，先去当铺把簪子当了，买件新衣裳，把身上的嫁衣换掉，再找个地方躲着，寻个出城的商队，跟着商队一起离开这里。

小憋红着脸，小声道：“我，我肚子痛……”

前几日的大雪让出村之路十分湿滑，行起路来颇为艰难，菩村的山路又陡而崎岖，赖家便和曹富商家商量好，等进了县城再让曹公子来接亲。

小掀起车帘，偷偷往外望去，知晓路不好走，她就是逃了下去也会很快被抓回来，便暂歇了逃跑的念头。

“我，我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可以……”

“那还不如将兰妃的画像张贴出来，见者揭榜，哪里要这样兴师动众？”

这几日小都很乖巧，上轿前还软软地唤着她娘亲，赖夫人以为小想通了，她这个女儿性子素来软弱，逆来顺受，她也不觉有异，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跟着轿进了城。心里却因念着那二十两的赏钱，松懈了许多。

行过崎岖偏僻的山路，前路变得平缓宽敞了起来，陆陆续续有行人路过，往日里都会对迎亲队伍翘首以望，今个儿却都面红耳赤地议论着一件事。

小刚探了个头出去，外头的婆子立刻问道：“夫人怎么了？”

“对对，我倒没想到这茬。”

“你这就见识短了，万一仇家见了，不就把长得像公主的全……”婆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说只要给官府提供公主的线索，就有二十两的赏钱，要是能直接找到公主，更有黄金万两的赏赐，这几日官府门口挤满人，连我对门的王二麻子都跑去提供线索了，他见过个鬼的公主！都是些哄人的货。”

她正走着，前方的人群一阵躁动，朝着道路两侧奔涌而去，小被拥挤的人潮拦住了去路，她夹在人缝中，被撞得东倒西歪，而就在此时，她余光瞥见那几个婆子追了上来，正抓着路人询问。她身上穿着显眼的嫁衣，无从去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