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枯枝凋敝，雪意融融。

小穿着双精秀小巧的绣鞋，踩着落地枯枝，发出“吱嘎吱嘎”的细响。

在山上绕了许久，都未寻到可治伤的草药，身上也被累出热意来，小在一块小石上停歇片刻，背着篓子准备继续寻觅。

她选的坐地正巧在一棵槐树下，又正巧起了阵大风，树头堆积的残雪从顶上“簌簌”落下，全数落在她的身上。绣鞋浸了一圈水印，冰凉凉的。

小被冷得直打喷嚏，暗道倒霉，弯腰去拍身上的雪沫子，拍完抬头，余光瞥见了匿于石缝间，微微探头的伞状草药。

小眸中露喜，认出那草药有疗伤之效，顺藤摸瓜而去，竟发现了一丛生长着此种草药之地，不禁笑弯了眼，也不觉倒霉了。

半个时辰后，小满载而归，脚步轻盈，乐滋滋地下了山。

她将柴扔在院角，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楚南瑾仍睡着，身体微微蜷曲，面上毫无血色。小偷偷碰了下他的手，凉得像冰块。

她登时一慌，视线上挪，瞧见他胸膛起伏平缓，这才松了口气。

做好这一切后，她蹲在床前，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的面容，见他并无异色，稍稍宽心，撸着袖子去了后院的小厨房。

小脸涨得通红，“是”了老半天也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头反倒是越来越低，恨不得低到脚尖上去。

“我……我在缝衣裳……”小磕磕巴巴地说道，“我知道，哥哥是太子，有很多华丽漂亮的衣裳，弄坏了丢了便是。可是这件对我来说不一样，这件，这件是……”

小端了盆水，洒在地上和墙上，找了块破布洗净，开始收拾起来。

月色是极好的掩盖，楚南瑾青白的唇色像是被月色所染，小没看出异样，问：“哥哥既能下床走动，身体可是好些了？”

他向来浅眠，稍些动静便能惊醒他，却因着受了伤，连睡了好些个时辰。

楚南瑾静静地看着她。

他细细端详起鹤氅上多出来的一团团小儿。

过了一个时辰，原本乱糟糟的小厨房焕然一新，小叉腰舒了一口气，颇有成就地放下笤帚。

“哥哥不要问我了。”

“嗯。”

楚南瑾微微俯身，嘴角扬起一弯浅浅的弧度，指着她手中的针线，“念兰在做什么？”

他从榻上起身，牵扯到了伤口，一阵刺痛，他只微微皱了下眉宇，视线便落在了半阖的木门上，月光透着缝隙钻了进来，门外有窸窣的动静。

他步履轻浅，如踏绵云，以至于走到小身边时，她都未察觉，仍埋头做着事，清冷的月光如同缎面，柔柔地覆在她的侧颜。

针尖一顿，小后知后觉到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眉目一喜，桃仁眼弯成一道月牙儿，道：“哥哥醒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厨房内必要的厨具应有尽有，只是蛛网密布，乍一看十分脏乱。

她转身出门抱了柴堆进来，生了火，潮湿阴冷的屋子变得暖融起来，又将有活血化瘀之效的药草碾碎，敷在了楚南瑾的伤处。

见她实在为难，楚南瑾没有继续追问，“好。”

“是如何？”

不知她从哪儿寻来的针线，膝上搁着他那件损坏的鹤氅，穿针走线颇为熟稔，秀眉因为专注紧紧簇成一小团儿。

楚南瑾睁眼时，已是暮色四合。

裂帛缝合处新添上的蓝色鸢尾，肆意绽放开来，恰好掩住了绵密的针脚，二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楚南瑾毫不吝啬地夸赞：“念兰的绣工真好，即使是与接受过女工先生教导的名门贵女较之，也毫不逊色。”

耳边悄悄攀上绯红，小双手紧紧攥着鹤氅上的白圈绒毛，小声道：“哥哥也太会夸人了，我哪里有这么厉害……”

楚南瑾倏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微微一愣，顺着楚南瑾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指腹上的血洞，她慌忙将手藏在了身后，声若蚊吟。

“我以为在月亮下面能够看得清楚，哪知视线并不好，是我想当然，又太笨了，哥哥不要怪我。”

她想法奇怪，楚南瑾反倒被困惑住，“我为何要怪你？”

小脸上浮起痛苦之色，“哥哥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可我却没用，连这么简单的小事也做不好，给你平添麻烦，对不起，是我蠢笨……”

并非她的想法风马牛不相及，而是牵及过往，阵阵锥心。

她学针黹，是为了给一家人缝补衣裳，后来学艺精了，娘让她再接些绣活。